柳絮晚慢慢地睁开眼睛。
一张俊秀清逸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就仿佛忽然掠过水面的飞鸟,这个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进了她的世界。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是柳絮晚见过的最为清澈纯净的眸子。
“姑娘,你醒了?”他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问。
“姑娘?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姑娘?”柳絮晚拧眉气道。
她可是南岳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堂堂镇北大将军!
姑娘?
笑话!
“啊?”那人睁大了眼睛,眸中黑白分明,又眨了几下,睫毛很长,像两排跳动的小刷子。
他伸出手抚上柳絮晚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是有点热,难道是烧糊涂了?”
“我没聋,我听得见!”柳絮晚说。
“哦!”他立即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像极了背后说人坏话被人抓包的孩子。
“在下的两只眼睛都看得出来,你是个姑娘!我的眼睛可没瞎!”
他没瞎?难道是她手底下边关几万将士瞎了?
这么多年,她带兵打仗、浴血厮杀,就没有一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时间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叫柳絮晚,久到她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当成了柳云寒······
“你的盔甲破了,也太沉了,我就把它脱掉了。”男子低声说。
原来,他是这样发现自己女儿之身的。
“是你救了我?”柳絮晚开口问道。
“是的。”男子点头,“在溪涧边。”
“这里是什么地方?”柳絮晚挣扎着要坐起来,想看看周围的环境。
她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姑娘,你别动,你浑身上下都是伤,好多地方都骨折了,不能动。”
柳絮晚没理他,硬撑着,咬着牙,忍着痛没发出一点声音,支撑着坐了起来。
男子像看着怪物似的瞪着大眼睛看着柳絮晚,嘴巴张得老大,“你——你······”
他吱唔了半天,除了一个“你”字什么也没说出来。
然后,他伸出手捏了一下柳絮晚的手臂。
“干什么!痛!”柳絮晚说。
“噢······”男子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你也知道痛!我还以为你失去了知觉呢!”男子一本正经地说。
柳絮晚不理他,看了看周围。
这里应该是林中深处,想来,是这个男人将她背到这里来的。
她正坐在床上,说是床,不过是几块木板而已。
这个棚子应该是山中采药人歇脚的地方,很简单,却不是新搭的。
这时,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许多草药,还有许多瓶瓶罐罐摆成了一排。
“姑娘,你伤势严重,你先给你医治,然后再带你回寨里好好养伤。”
“你是大夫?”柳絮晚问。
“不,不是!”那人急忙摇头,像拨浪鼓似的,“大夫称不上,我就是——略懂一些皮毛。”
“懂就行!”
外伤、骨折而已,上战场的,哪有不受伤的?
男子递过来一块叠好的方巾,柳絮晚接过来拿在手里却不知要做何用。
“咬在嘴里,一会儿会很疼的!”
原来是这个用处。
柳絮晚将方巾放在了一旁,“用不着!”
“你不怕疼?”男子问。
“怕。”柳絮晚回答。
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不怕疼的?
“不过,这些伤现在都不算什么,真正疼的,是这里。”柳絮晚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五千追云骑,跟她浴血搏杀、生死与共的兄弟,一个一个都死在了她的眼前,五千人命,唯她一人生还,她的心,如何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