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春。
中午下工时间到了,桃花村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小孩子的欢闹和大人的说话声让村子显得格外热闹。
唯独一家,只有两个人的对吼,其他人都安安静静。
“你说你!当初是你自己死活要嫁给他的,现在趁着人家生病就要反悔,宿姣姣,谁教你这样的?!”男人爆怒的吼声就在堂屋响着,家里三个小孩,另外四个大人都不敢作声。
宿家老大媳妇默默在厨房做饭,老二媳妇烧火,另外几人都在院子里蹲着。
宿姣姣低着头,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因此一声不吭任他们说,自己默默整理思绪,半点不担心自己会被打,因为她知道——马上就有人帮忙了。
果然男人吼完,立马一道尖利的女声就气呼呼的吼回去了:“你个死老头什么意思?他宋青涵都这样子了,还要我闺女嫁过去?要嫁你嫁,我闺女聪明,知道这人不能嫁!”
“放屁!就是你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男人越发生气,一张充斥着岁月痕迹的脸黑红黑红的,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指着宿姣姣鼻子吼道:“别人不要你你非凑上去,让咱老宿家闹尽了笑话,现在人家说要结婚你又不要,劳资跟你说,这事大半年前就说好了,你就算想改也改不了,就是不愿意,老子也要把你绑过去……”
说到一半,男人被推了一下,踉跄两步,话音暂停,女人哭嚎的声音越发响亮:“宿正扬你个杀千刀的!你这是要害了你闺女一辈子啊!”
女人边说边用手捶他,砸在身上咚咚闷响,可男人硬是咬牙不松口:“一口唾沫一个钉子,当初她要的,改不了!”
“宿正扬!闺女还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也不看看那什么人……”女人恨恨的咬牙,都要绝望了。
可在这时,那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忽然仰头,神色间带着几分无辜,清亮的眸子看着那正打闹在一团的两人,脆声道:“嫁,谁说我不嫁的!”
孙芳撕扯丈夫的手立马松开,拉着女儿急吼吼道:“你这丫头昏了头吧?他都那样了你还嫁过去到时候谁养你啊?宋家那老婆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还想着你能随军——”
宿姣姣大眼睛眨巴两下,认真点头:“妈!我嫁!这婚事当初是我求来的,本来就应该嫁的。”
她声音轻柔,眼神清澈,漂亮的脸蛋比以往更加娇艳,眉宇间也没有什么阴霾,和以往大不相同。
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再看闺女这般淡定的姿态,宿正扬和孙芳两人都呆了呆。
刚刚他们争执是为了确定到底要不要将女儿嫁给那五天前受伤退伍的宋青涵。
当初这婚事是宿姣姣求来了,可如今宋青涵重伤退伍,就算伤好了,以后一条腿很大可能无法承力,对于在农村靠着体力干活挣工分的世界,无疑是天塌了。
尤其宋青涵还有一对偏心眼的父母,总扒拉他的东西给自家老二,宋青涵就是被麻黄扒住的可怜人,他成了那些小姑娘避之不及的存在,要不是这样,怎么让宿姣姣占了这个便宜?
若是以往,这是占便宜了,可现在就是亏本的生意,心疼女儿的孙芳死活不干,信守承诺的宿正扬却坚决不同意退婚,这些天家里一直在为这事闹腾,就没消停过。
宿正扬本以为那坚决不想嫁的女儿会是最难啃的骨头,谁知她居然先一步同意了?
他怔了怔,看着闺女俏生生的脸蛋,顿时心头一软,酸酸涩涩的,刚刚还吼着闺女必须嫁的他,此时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
孙芳气的直捶他:“现在可好了?闺女以后吃不上饭,你养她一辈子!就是你非逼着她嫁给那个没用的男人!”
宿正扬深吸口气,抹了把脸,沉声道:“养!老子就养一辈子了!反正老大老二都大了,也不需要咱们养了!”
……
闹腾了半个中午,宿家两个媳妇听见这场官司最后的决定,顿时脸色都不好看了,都有心想说什么,可看着公婆难看的脸色,又心头慌慌,没敢开口,唯独没心没肺的三个孩子和两个大男人没什么特殊表情。
就是刚刚决定要嫁人的宿姣姣吃饭都心不在焉,勉强吃了两块红薯。
午饭过后,下午还要下地干活,大家都去睡觉了。
宿姣姣回到自己屋子,深色碎花的床铺,还有一个小书桌,一个衣柜,房间墙壁上都被糊了纸,可见这房间的主人很受家人爱护。
可当她躺下,看向天花板,入目却是黑乎乎的房梁,上面还有蜘蛛网,视力好点还能看见上面的蜘蛛,顿时让宿姣姣头皮发麻,有些想哭。
其实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而是来自未来2018年,一个她从来不会为了钱发愁的家庭。
她是个自由职业者,本身有社交恐惧症,不爱出门玩,但刚好五一小长假,闺蜜死活拉她出去,要她陪着露营,没办法她只好去了。
但宿姣姣有个特点,就是比较倒霉,遇上什么大日子总要下雨打雷闪电啥的,结果那天就下了大暴雨,还是大晚上,他们忙着找地方避雨,黑黢黢的,慌忙中她不知怎么的掉到一个沟里了。
再次醒来,人就山上,还是在猎户做的陷阱里,喊了半天才有人注意到她,将她救了,但宿姣姣也立马晕过去了。
结果等她清醒过来,已经在这个家里了,当时她还是茫然的,但偏偏诡异的,脑子里出现了一段别人的人生。
这是一个1954年出生的女孩,名字也叫宿姣姣。
她今年刚好十八岁,因出生不久就是六十年代初期的饥荒时候,过了一阵苦日子,记忆里,她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宿姣姣看见自己大腿上曾经被侄女咬出来的牙印还在,她都没想过自己其实是身穿。
也是这样,宿姣姣怀疑她和原主互换了身份,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年轻一点,毕竟她都23岁了,原主才18。
这边是南方的一个小城市下边的村子,桃花村,建设大队。
此处据说原本只是一片空地,战乱期间一些流民走到这,住了下来,慢慢形成村子了,因此村子占地广,人也不算多,加起来也就六十多户。
原主宿姣姣,父亲宿正扬,母亲孙芳,就是刚刚那两人,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宿建华,一个宿建军,比她大好几岁,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原主生长轨迹平平凡凡,除了在家里受宠了一点,被父母宠得有些过于天真单纯又骄纵了一些,和其他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老老实实上学,还挺聪明的,可惜现在大学没有回复,刚高中毕业,因被关系户占了名额,不能去当工人,她就回家了。
去年暑假,她看中了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叫宋青涵,是个当兵的,每个月二十块钱寄回家,让宋家过得比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好,可让人羡慕了,于是在大半年前的夏天,趁着宋青涵回家探亲,又碰上全村在池塘摸鱼时,故意拉着他一起掉入村子里的一个池塘里。
在这个年代,还是很保守的,再加上流氓罪是要判死刑,更别提宋青涵是个军人,于是原主赖上他了,硬是要嫁给他。
都到这一地步了,原主父母也宠爱她,于是顶着被全大队嘲笑的声音,舍了老脸帮她定下了这门亲事,只是宋青涵并不愿意,虽然被迫订婚,却也借口部队忙,即使去年过年都没回来过,就是不想和她结婚。
谁知就在几天前,宋青涵回来了,却是因他一条腿受伤被送回来修养了,伤情严重,听说直接退伍。
宋家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对这个儿子半点不关心,听说他腿坏了,以后估计干不了活,立马提出分家,将他分出去,就怕他白吃家里粮食。
看到这,宿姣姣思维散发了一下,宋家父母就没想过宋青涵受伤后还有补贴?
不过估计是不知道的吧。
反正宋青涵被分出去了,住的地方破破烂烂,这个时候他却故意提起和原主的婚事,在原主眼里,他这是想要找个人赖着好吃白饭,于是不想和他结婚了。
她不想自己过去过苦日子,再加上这大半年的时间,两人又没什么感情,原主和队里一个知青多了些交集,有点暧昧。
原主便干了个事——逃婚。
也就是这个契机,宿姣姣过来了,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记忆里明明原主是往镇上去的,她和那个知青约好镇上汇合,可偏偏宿姣姣过来时,人是在反方向的山里。
记忆到这里就没了,宿姣姣脑子在那时浑浑噩噩,现在再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穿越到在这里,醒来就是在宿家,就在刚刚才醒的,因为发展太过力气离奇,宿姣姣有些懵,就出来看看,谁知这时原主父亲回来了,看见她醒了,顿时炸锅的教训她,也就是刚刚的画面。
……
通过原身主人的名字,以及这个村子的名字,宿姣姣知道,这是一本七十年代的甜宠文,女主是1972年秋天下乡的知青,男主是宋青涵。
从书里的角度,侧面介绍过宋青涵的情况。
宿姣姣是在露营前看的,后来出来露营太忙了,就没看,目前对剧情也就知道前面那么几万字的内容。
宋青涵当初是故意提起这个婚事,就是想趁机解除婚约的,谁知宿正扬对这婚事过于坚定,他提起来,宿正扬二话不说答应了。
后来想以退为进,解除婚约他也不同意。
再加上原主逃跑失败了,更是让宿正扬爆怒,干脆直接绑着她嫁过去。
结果原主趁着宋青涵生病,给他戴了绿帽子,还差点被人揭穿,为了不被判流氓罪,那小白脸这才带着她离开。
两人私奔了,宋青涵就一个人生活,养着自己的腿,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过得挺凄惨的,但从开头女主不小心和他产生的一些交集来说,宋青涵这人内里过得十分舒坦。
当然宿姣姣就看到这里了,后面的发展,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也不重要了,毕竟是个现代文,犯法的事主角是不会做的,再说宋青涵这人是个军人,为人正直,应该不会打击报复的。
至于逃婚……
不用剧情,宿姣姣都能知道,原主和那知青逃走后过得凄惨,没准被人卖了。
再加上宿姣姣自己也是个娇身惯养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原主带着私房钱走,结果她们估计交换了人生,那钱也没留给她。
她自己……出门都不带现金,身上不喜欢戴首饰。
现如今一穷二白,只能老实认命了。
若说反抗婚姻,那就更不可能了,原主闹成那样,好话坏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她爹都没同意悔婚,到她这,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现在等待她的,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老老实实结婚。
反正宋青涵不喜欢她,两人相安无事过几年,等高考恢复,她去考大学,宿姣姣可记得清楚,考上大学后,学校都有补贴的,成绩越好补贴越多,到时生活不用愁,好好学习毕业了再找个好工作,这多好的事呀。
八几年到九十年代,就是遍地黄金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缺,尤其是知识分子,哪怕她这样不求上进只想安稳度日的人,也能靠着知识生活的很好,因此宿姣姣对1977年之后的未来不发愁。
愁的是1977年之前,原主在家里被宠着也最多就是比别人家的女孩多吃两口饭,想要吃点肉那只能是逢年过节了。
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一想到自己未来即将要过的苦日子,宿姣姣差点没悲痛的哭出来。
忽然,她脑海里出现一道约莫五岁小女孩类似的软萌萌声音雀跃道:【叮!红娘系统激活,宿主宿姣姣绑定成功,愿宿主和丈夫白头偕老!】
宿姣姣被吓得失去了表情,呆呆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