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噢噢噢——”

当平宁王府第一声鸡鸣穿破云霄,整个沉睡的会稽郡悠悠转醒,平静的街道上这才有了些许动静。

随着吱呀一声,王府的侧门缓缓打开。随着露出一掌见宽的门缝,一阵犀利索罗的说话声也渐起。一个俯首帖耳,一个高昂霸道。

“报告何管家,王妃刚才又犯病了。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就又问起三郎那事儿……”

“啧,吵什么吵?不就是给个奶娃娃找个老师嘛,怕屁!”

“可是……这都多少个了呀?全会稽的夫子圈里都知道了,哪有人敢再来呀?”

“嘿,你小子,胆肥了是吧?居然敢顶嘴!你——等等,人不就来了吗?”

随着高昂霸道的声音发出阴恻恻的“嘿嘿”一笑,还在门口茫然四顾的瘦弱身影就这么呲溜一下,莫名其妙地被拉入了侧门内。

还没等那瘦弱身影发出一声尖叫,就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一切又归于寂静,大门上牌匾“平宁王府”四个大字依然巍然肃穆。

……

自从女帝开创南梁以来,整个经济中心都往江南迁移,这就让会稽郡摇身一变,成了浙东重地。

会稽郡地处江南,依海带湖,千间广厦,万顷良田。随随便便的一亩地就价值一锭大大的金元宝,朝廷的赋税一大半都指着它呢。

这么繁荣富庶的土地上,自然少不了各大豪族世家的身影,甚至引来了皇室的目光。

这不,南梁女帝就把她唯一的亲戚——远房堂叔姜霖安封了个平宁王,还把大半个江南划给了他做封地。那王府就建在会稽治所山阴县的地盘上。

要说这平宁王府的大宅子修的可是富丽堂皇,极尽之奢华。

高高的围墙,青青的瓦片。五步一亭台,十步一楼阁。飞檐高耸入云,连廊迂回曲折。还有那雕梁画栋,假山月景,端的是既奢华又风雅,无处不彰显着一个王孙贵戚的奢豪来。

许言成,也就是刚在王府门口茫然四顾的瘦弱身影。此时的脸上已没了惊慌失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压抑不住的欣喜与好奇。

他东看看西摸摸,信步在这座全会稽最豪华的宅子里。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书箱,前头引路的正是王府的管家何修。

那管家看起来三十来岁,长着一张白净的面庞,像是常年不见太阳。眼睛小小的,但眼白发黄。嘴唇薄薄的,但唇色无华。倒是那两撇小胡子看起来还不错,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是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人。

许言成也算是经过正经策试的秀才,又是世家出生,虽只是一个没落的旁支,但见过的世面总要比旁人多。如今刚踏进这王府,这双眼还是不争气地四处张望起来。

妙!妙!妙,实在是太妙啦!随处一角的盆景就是名动天下的“魏紫”牡丹,花朵丰满,花色迷人,一株就值十金。

连窗纱用的都是“软烟罗”,轻软纤薄,触手光滑。普通有钱的人家也只舍得用来做衣服的衬里,平宁王府却拿来糊窗户,真是豪奢无比啊!

看来这束脩自己还是收少了呀!许言成暗自气恼地撇了撇嘴,心想:才收了区区十金,也就人家一盆花钱,自己也太廉价了吧?

“许先生,许先生……”何管家不停叫唤着走神的许言成。许言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傻兮兮地摸着人家的窗纱,还久久地不肯撒手。

看到何管家那戏谑的眼神,许言成就知道自己这样子,一定像个傻叉,还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不行不行,要端住,端住。我可是这平宁王府花重金请来的夫子呢!怎么可以这么丢面。

“咳咳,今日乍见这窗纱,一时有些诗兴大发,故而驻足详看。呃……何管家莫怪,莫怪……”许言成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斜睨着何管家的表情。

咦?什么情况?

只见何管家讪讪一笑,道:“先生高才,请您来教我们王府的三郎,看来是请对了。哈哈,可惜何某没读过几年书,只会帮我家王爷照管内务。先生的妙句何某是体会不到了。”

“啊,哪里哪里……”许言成心虚地笑了笑。

“何某还是要谢谢许先生,不远千里,从彭城来到会稽,答应当我们王府三郎的夫子。”

“啊,哪里哪里……”许言成更心虚了,他来会稽可不是专程来教书的。

两个月前,许言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从彭城的树仁书院离开,一路南下回到会稽。只是自己十二岁前往书院求学,二十岁留任教书,如今都二十五六了,离开得太久了。自己又是一个小小旁支,想求宗族给重新安排个差事,却至今无人理会。

身上的盘缠本来就所剩无几,之前还为了保命,花了大笔银钱给了乾清观的道士,如今早已兜里空空,只剩藏鞋底的最后一点铜板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买的道符起到了作用,刚路过平宁王府的大门,就被他家管家一把拉了进来,说是请自己当王府三郎的夫子!

“许先生,我们家三郎虽然只有八岁,但聪明伶俐,就是有点小小孤僻,先生您可要多担待一点哈……”

“自然自然。”

“许先生,我们家三郎虽然从小便与公主定了亲。不说别的,这身为人夫,尤其是公主的丈夫,言谈举止,规矩礼仪,自然是要从娃娃抓起,先生您可要多提点一点哈……”

“自然自然。”

“许先生,我们家三郎从小身子骨不好,不能太受累。这学问上您也不必要求样样精通,只需粗通文墨就好,毕竟咱家三郎可不比寻常子弟需要科举出仕,教不好也没啥,先生您多忍耐、多坚持就成……”

“唔?咳咳,自然。”

对于何管家的叮嘱,前两句还能理解,这第三句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许言成仔细琢磨着,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多问,毕竟要端住自己身为驸马夫子的身份,于是只好作罢。

对于自己即将要教的学生,许言成早已熟悉得不得了,甚至是有些暗自窃喜。因为这位学生的大名,从许言成刚踏进会稽郡的地界,就一直听人们津津乐道。

“呦呵,菜头啊,今天又起那么早啊?给王府送菜啊?”

“是啊是啊,王府管事的说那范三郎就爱吃我种的大白菜,所以叫我多送一点。”

“呦呵,菜头啊,这才几天啊,居然长本事了呀!皇家赘婿都吃您的菜啊,厉害啊!”

“那可不?未来国父也算是咱养大的!”

没错,这位平宁王府的三郎姓范,名喜良,字叔真。一出生就被尚了公主,还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嫡出——姜婡公主。按照开国女帝定下来的规矩,嫡公主不出意外将继承皇位,那范喜良便是未来的国父!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