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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党何欢给我开的门。
我一进门,就看到了挂在她们家墙上的那几幅字画。
听何欢说过,好几百……万。
我想着自己家挂着的十字绣,花了一千多,我妈都心疼了好久。
我终于意识到我和他的差距了。
我和何欢还有何彦一起长大,那时候他们俩住在爷爷家,和我家成了邻居,她妈妈也每个暑假来住一阵。
小时候,我们三个人整天在一起瞎闹。
何欢一直跟我很好,即使我们上大学分开了,也经常会跟我打电话。
何彦从小就不喜欢我,我高中时学着别人早恋,但拜他所赐一次都没成功,还屡屡被我爸妈男女混合双打。
我心里有气,终于在毕业之后忍无可忍,趁着大一的第一个寒假,狠狠地教训了他一夜。
「对不起,早恋不好,我是为你好。」我犹记得当时他红着眼哭哭啼啼地承认错误。
「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在他那个小卧室,他扯着被子哭了一夜。
我发誓当时我确实是打算实打实地教训他一顿的,只不过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亲他,扒他……事态有些不受控制。
我不得不承认,他从里到外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我一时鬼迷了心窍,就做了不该做的事。
也许是欺负得过于狠了,后来假期回家,我再也没看见过他。
再见面就是在前天公司为了欢迎空降的大领导举办的会上了。
他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我认出了他,但他好像没认出我。
我还在窃喜,结果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烧了我。
他真记仇。
我来到他家,他妈妈看到我提了一大包礼物过来了,温柔地斥责我,「又不是外人,怎么还拿东西来。」
「阿姨,很久没来看你们了,我给爷爷奶奶买的。」我站在原地默默头。
「真有心,爷爷奶奶出去旅游了,我晚上视频跟他们说,你来了他们肯定很高兴,多少年没见到你了。」
话说回来,自从他爷爷奶奶也搬走后,我的确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你弟呢,快去跟他说桃桃来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有很多话聊!」
阿姨招呼我去客厅坐,何欢来了一句,「他们早见过面了,何彦真不给面子,还把她给开了。」
呃,气氛一下子凝结到冰点。
阿姨看看何欢,又看看我,像是猜到了我来的目的,「真不懂事,你让他下来,我说他。」
「阿姨,其实也怪我自己,有个数据报表弄错了,所以……」我其实很尴尬,但又觉得阿姨这样偏袒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正在这时,头顶出现了一个声音,「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那还跑来?」
我一抬头,就看到何彦一身休闲装,双手插袋,懒懒地从二楼下来。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即使阿姨骂着他,我心里却不好受。
有求于人,真是人生最糟糕的体验。
「公司不养闲人。」他谈话间已经来到我跟前,不做任何停留,斜瞟了一眼我,就到沙发那边懒洋洋地坐下。
「弟,你太不近人情了,不过是一个报表弄错了,也不至于开除桃桃吧,况且大家都认识。」何欢也看不下去了,过来拉着我,帮我说话。
他抬头望了何欢一眼,又笑着收回目光,「你一个整天就知道花钱买包的人,知道什么是工作吗?」
「你……」何欢被怼得满脸通红,只好向阿姨控诉,「妈,你看他!」
「有什么话好好说。」阿姨瞪了他一眼,又过来拉我的手。
我站在那里看着一场由我引发的战争,尴尬得脚趾抠地。
我后悔了,我不该来这。
就算以后捡垃圾也好,要饭也好,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阿姨,我其实就是来看看您,我想起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我尽量面带微笑,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把东西带走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吃不得甜的。」他语气冰冷。
关上门那一刻,我感叹了一句,他变了。
变得我好像不认识他了。
我觉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去挽回工作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的路上还下了瓢泼大雨,被淋成落汤鸡的我回家就病了三天三夜,。
等我终于熬过来,打开手机就发现几十个未接电话,同事通知我,公司要对我追责。
因为我的失误,给公司造成的损失,我不只拿不到工资,还要赔偿公司 2 万元。
「以前也有人弄错,都是开会说一下就行了,你这次真是撞在大领导的枪口上了。」
同事对我表示同情。
「新来的领导看起来温文尔雅,对人也挺客气,没想到是个这么冷酷的人,太吓人了。」
「他见谁都面带微笑,那天有同事晕倒了,他主动给人放了假,还让助理买东西去慰问。」
「是啊,那天他助理把咖啡打翻在他衣服上,他都笑着说没事。」
「他怎么会对你这样?」
我在群里沉默了。
我才明白,他哪里是冷血无情,他只是讨厌我。
工资没有了不要紧,赔偿金我是真的没有。
我的钱都在男朋友周洲那儿管着。他是去年相亲认识的,比我大三岁,为人踏实。
用我妈的话来说,很适合结婚。
一谈恋爱,他就说我管不住自己,所以帮我管着钱。
丢了工作,我很不想面对他,如果再告诉他需要赔钱,他又不知道会怎样教育我一番。
考虑了一晚上,我还是向何欢索要了何彦的微信。
但我加了他微信,但他一直没有通过。
没办法,我只好去他家楼下堵他。
在他家车库口站了几小时,终于看见了他那辆宾利。
我走上前去拦住他。
他坐在后排,慢慢摇下窗户,我一眼就看到他怀里坐着个网红脸。
我一愣,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啊。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我尴尬地别开眼,「你出来下,我有事跟你说。」
「就在这说吧。」他语气冰冷。
让我当着别人的面,向他求情让他别追要赔偿金,他是故意给我难堪。
我握了握拳头,咬着唇不说话。
「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没皮没脸的,还追到家里来了。」他怀里的女人对着我冷嘲热讽。
我一瞬间头皮发麻。
「何彦,赔偿金我真没有,你能跟人事部说说吗?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
「哦?我们有什么交情?」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微微仰头看着我。
我想了半天,我和他的确没什么交情。
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我,要真说起来,算得上交情的,也只有那晚的意乱情迷。
只是,听何欢说他后来换了无数个女朋友,妥妥的渣男一个,那短短的一夜,他怕是早就忘了。
我心里叹了一口气。
「工作三年,你不会,两万块都拿不出来吧?」他笑着问我,我感觉更多的是嘲讽。
我心里一阵苦涩。
真是同人不同命,他出国镀金回来年薪几百万,而我一个月几千块,还自己一分钱都没有。
我再次觉得那一夜过后拉黑他是对的,就我们俩这种天差地别的处境,我要是还跟他联系,我就是自取其辱。
「我工资,都被我男朋友管着。」我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一瞬间,他眼神就暗下来,「乖,下去。」
网红脸依言开了门,但还在犹豫。
「下去。」这一次他的语气冰冷到了极致。
那女生不敢再犹豫,拿了包,踩着小高跟就退到了一边。
完了,他心情不好,估计跟我也是谈不成了。
我正要走,身后传来一句,「上车。」
上车?我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不是要跟我谈交情?」他反问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怕他。
但为了钱,我还是上了车。
我刚上车,车子就调头,改了方向。
我也不知道他带我去哪,不敢说话,他也不说话,气氛很尴尬。
「何彦……」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嗯。」他并不看我。
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那个报表我是有错,但以前有人犯错,也没有受到我这么重的惩罚……」我看他态度那么冷,不知道如何辩解。
「因为很多人都犯过同样的错误,所以就不是错误了吗?」他语气平淡反问我。
我噎住。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还帮您跟那些欺负你的人打过架,虽然你后来走了,大家没了联系,但你也不要太……」
我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过于卑微,便说不下去了。
再加上他没有什么反应,我更是觉得窘迫到了极点。
他过了好一会,突然哑着嗓子来了一句:「到底是谁走了?」
我:「?你说什么?」
他侧过脸看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赔偿金可以减少,回来上班吧,换个岗位。」
我愣在那里。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
「好。」我低低地应道。
「你男朋友,他,对你好吗?」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问,我突然没了答案,心中感触良多。
他对我好吗?他工作稳定,成熟稳重,把我的大小事都安排得很妥当,我父母也喜欢他……
「挺好的,挺好的。我父母很喜欢他。」我尽量轻松地说出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问,我觉得怪怪的。
「你们会结婚吗?」他又问。
「在准备了,到时候请你吃喜糖。」我感觉跟他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些,大胆地跟他拉近关系。
「下车吧。」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头往后仰,一身疲惫的样子。
我有些蒙,往窗外看,发现车子停在我家小区。
「谢谢。」我下车之后感谢他。
结果,我的话还没说完,车就开走了。
真没礼貌。
我一转身,就看到了周洲。
「我看到你从一辆宾利下来。」他直白地问我。
虽然他脸上带着笑,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做了错事。
「那是我老板的车。」我说完又觉得这样说好像不太对,又补充道,「是认识的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他愣了一会儿,换了笑容伸手过来拉我,我没由来得躲了一下。
他脸色有些僵,「没听你提过。」
我只好主动伸手拉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就是刚刚空降来的老板,就是他开除的我。」
他定在那里不动了,「那你以前得罪他了?」
「也不算吧……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所以……」我看到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那你去求他了?」他问。
「嗯。」想到这儿,我就情绪低落。
「他答应了?」他又兴奋地问。
「嗯。」
他捏了捏我的手,这下算是完全松了一口气,「桃桃乖,你做得对,人总是要低头的。他既然跟你认识,米以后多说点好话,男人总是要看几分情面的,说不定你还有往上走的可能。」
我看着他一脸开心的样子,不理解他开心的点在哪里。是我跟老板认识,还是我有可能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
我胸口闷闷的,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舒服。大概是我知道,何彦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同情别人的人。
周洲在我的出租屋里给我做了饭。
吃完饭,我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走过来搂着我,然后亲我。
亲到他自己喘不过,他终于放开我,哑着嗓子问我:「桃桃,我真想快点跟你结婚了。」
「哦。」我没什么感觉。「那就提前吧,你决定就好。」
「可是我最近好忙。」他眼神迷离看着我,「结婚酒店都定好了,时间不好改,还是年底吧。」
「嗯。」我应了一声。
他留恋地在我脖子上亲了亲,最后放开我,去换了鞋,临走前嘱咐我晚上记得关窗,还有检查天然气,有事给他打电话。
我都说好。他很细心,很温柔,考虑周全,跟他在一起,我好像也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我苦笑,为什么每一次他来我家,走的时候我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是很正派的人,我甚至怀疑如果他发现我不是第一次会有多震惊。
外面又开始下雨,电视里我一个字都看不下去,反而不可抑制地想到了和何彦那晚。
那年我 19 岁,他比我小了几天。
「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逼问他。
「我讨厌你整天跟男生混在一起。」他盯着我。
「怎么,觉得我是坏女孩?」我压在他身上,抓着他的衣领。
「嗯……」他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整张脸红得不像样子。
「那坏女孩现在要亲你一下,你怕不怕?」我当时就想着这小子油盐不进,我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看到他吓到的表情,我知道他怕了。
然后我就亲了他。
他的脸香香软软的,像果冻,我没忍住,又多亲了一下。
初吻就是这种感觉吗?
等我抬头,发现他眼睛竟然红了。
「江桃……你起来,我有点难受。」他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哪里难受?」我不懂。
他红着眼瞪着我,「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后来我们两个人怎么就发展到了那一步,我觉得都是造物主的错,不怪我。
最后,他流着泪问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他可怜的模样,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教训你呀,以后听话点。」
他一下子火了,让我滚。
滚就滚,我真滚了。
后来我在家缓了几天,本来想着微信找他问问情况,也算是事后安抚。
结果何欢告诉我,她弟弟要去留学了,后天的机票。
「我弟去了美国,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爸妈都去那边给他买了房子,他好像也很喜欢那边,都是一个妈生的,他怎么那么有出息,我还活得云里雾里……」
后来何欢又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了。
捏着手里的手机,犹豫了好久,还是把编辑好的信息删了。
最后在他出发那天,我给他发了一条,「祝你一路顺风。」
他没回我。
我就拉黑了他。
我也不知道跟他这算什么。
大概就是青春萌动下的荷尔蒙错乱吧。
后来他的消息我都是听何欢说的,听说他女朋友换得勤,听说他学业有成,听说他在美国那边工作也很厉害……
渐渐地,我就不去打听了,关我什么事。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闷。
第二天人事部通知我可以回去去上班了。
我的职位降了一级,从原来的策划部的组员,降成了宣传部的资料管理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收发文件,打印,整理,端茶递水,打扫卫生……
我累得直不起腰,心想,何彦也真是够狠的。
他现在不要我钱了,改要我命了。
因为业务不熟,资料繁多,我开始早出晚归,永远是最后走的那一个。
回去得晚,周洲来找我的时候,我大多都不在,他干脆也就不来了。
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我本身不太会做饭,现在好了,一天三顿都是外卖了。
加完班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收到周洲的微信,「这个月工资怎么没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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