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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太年靠在一棵粗大的树杈上,看着两头牛悠闲的吃草,他不禁想打个盹。

望望那齐整的田地以及村子里最漂亮的大宅子,心中幻想着自己未来美好的样子睡去了。

血红的斜阳被火光照映得更红了,水田都被渲染得失去了葱绿。

“砰”的一声枪响,杨太年朦朦胧胧。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杨太年这次听了个清楚,被惊得掉下树去。

真疼!

杨太年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起身,但下一刻他呆住了。

“爹!娘!”

两头水牛看了看跌跌撞撞跑远的少年,又回过头对赤红色的村庄流露出浓烈的兴趣。

杨太年急速跑动,脑后的辫子一甩一甩。

他只听说过一些清廷末路的传言,一些革命党的传说,最多就是父亲会说,这世道当真是不好,土匪强盗遍地都是,也没个人出来管一管。

强盗土匪,大概只会要钱吧,杨太年安慰自己。

血红的斜阳完全隐没了,火光直冲夜空,杨太年无力的跪坐下去,凄惨无助的哭声回荡在旷野,好似几点磷火,飘忽不定。

没了,什么都没了,爹娘没了,家没了,东家的大宅子也没了,整个村子都没了。

对于十几岁的杨太年而言,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但他的世界已经燃烧殆尽,父母,大宅子,还有大宅子家那位他暗恋的小姐。

在哭到没有眼泪时,杨太年晕倒了,一口气狂奔五六里地,又遭到如此巨大的打击,杨太年失去了知觉。

清晨的鸟鸣很是清脆,露水的温润唤醒了杨太年,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身上灰扑扑湿漉漉的,眼前的废墟让他一阵发愣,杨太年,杨太年,就是想过个太平的年头啊,可是什么都没了。

杨太年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肚子却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抗议,将杨太年拉回到了现实。

他突然间想起了那两头牛,那牛的主人家,大宅子,已经成为了灰烬,既然没有东家,就让它们为自己做点贡献吧!

这样想着杨太年向昨夜放牛的地方走去,牛不在了,但好在没跑远,杨太年花了点功夫就找到了它们。

一边牵着牛,一边回忆小时候跟父母去赶集时走的路线,杨太年长大后在东家家里放牛,父母便只能带着弟弟妹妹去赶集。

一想到这儿,眼泪又开始往外涌,用衣服擦去眼泪,这才发现衣服究竟有多脏,还是洗洗罢。

两头牛在小溪畔眯着眼睛打盹,杨太年光着身子躺在地上晒太阳,青草扎在身上,麻刺刺的,痒痒的。唯一一身衣服用树枝插着晾在一旁。

两头牛可以卖不少钱,再找个伙计的活至少可以安定下来,杨太年正盘算。

忽然“隆隆”的马群出现在杨太年的视线中,马上都有人,这是一支马队,约莫二三十人的样子,看他们的方向,杨太年正处于他们的必经之路。

“哟呵,这谁家的孩子还光着腚呢?”为首的一名蓄着大胡子的中年人喝道,一众汉子跟着笑了起来。

杨太年也不在乎衣服还是湿的,赶紧套上身去,这才有时间打量眼前骑马的一群人。都是精壮的汉子,黝黑而结实,身上透着凶狠的气息,再仔细看去,他们居然都没有辫子!

“小子,挺壮的两头牛,哪来的?”大胡子旁边,一名挎着腰刀的汉子喝问。

“这,这牛是东家的。”杨太年战战兢兢。

那汉子又问:“哪的人?”

“马溪河村的。”回答时杨太年不禁想起了烈火中的村子,倍显低落,低下头的他没有看见几名汉子眼中莫名的光泽。

“小子,家里还有几口人?”大胡子问。

“没了,都没了,只有我了。”说着,杨太年又哭了起来。

“不许哭!”大胡子大吼,吼声吓得杨太年一个激灵,止住了哭泣。

“知道我是谁吗?”大胡子又问,杨太年摇头。

“混账东西!连我黑胡子都不知道!”大胡子骂道。

杨太年呆住了,黑胡子!孝城地区声名最大的土匪就属他了,据说手下有上千兄弟,更是有数百条枪,曾经还跟着革命党造反过。

看着发呆的杨太年,黑胡子开口道:“小子,要不要跟我走?”

“啊?”杨太年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恍惚。

这模样看着黑胡子火大,黑胡子一跃下马,抓住杨太年的辫子手起刀落,而后将那一截辫子扔进溪水中:“小子,这两头牛就当你的投名状,以后跟我混吧!”

说着,黑胡子一跃上马,带着人向远处奔去。

一个偏瘦的汉子一把架起杨太年,唤过一人去牵牛,两腿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黑胡子看了看周围的汉子们,笑着说道:“这小子与我挺投缘的,你们可不许欺负他,正好回去以后小家伙们也多个伴。”

汉子们纷纷笑着允诺,只剩下杨太年惊诧事情的发展,貌似就要落草为寇了,杨太年又想起了父母与弟弟妹妹。

视野的尽头渐渐出现了一个镇子,主要区域有土墙与高高的哨塔。杨太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中不禁紧张,难道这伙土匪要血洗这个镇子?

马队行至镇子入口,哨塔上响起人声:“大当家的回来了!开门!”

厚实的木质大门缓缓打开,马队鱼贯而入。

镇子中各种房屋错落有致主干道宽敞通达,马队直走主干道向中心区域而去。

镇子的**地带有一处石墙围起来的区域,四个角落均有碉堡,这般强大的实力深深的震撼了杨太年。

刚进大院,一群少男少女跑了出来,领头的是一名少女与两名少年。

黑胡子刚下马,便冲少女笑道:“丫头今天没出去惹祸?”

少女一下子扑进黑胡子怀里向他撒娇不满地哼哼:“大奎与大田拦着,不让我出去呢!”

“好小子们!拦得住这丫头!”黑胡子冲着两名少年哈哈大笑,少年们苦笑着摇摇头。

“哎,他是谁?”少女惊奇的看着独自站在一旁的杨太年。

“这是爹今天在路上带回来的,你可不许欺负人家!”黑胡子这才想起来这小子,不过他又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的名字,便又问他:“小子你叫什么?”

杨太年小声说出自己的名字,少女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少女看上去年纪比杨太年要小,她努力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比杨太年要高一些。

而后少女老气横秋的拍了拍杨太年的肩膀:“我叫黑丫,他们两个瘦高个是大奎,壮的是大田,他们都听我的。不过今天不太听话,以后你一定要听我的!”

杨太年诺诺点头,两名少年向他露出憨厚而善意的笑容,其余的少年也一拥而上。

玩闹是他们的天性,也是这个年纪的专利。于是在肚子中装满了那两头牛的牛肉以及甘冽的甜米酒之后,杨太年就这么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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