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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太婆,你给我站住!你打死我家槿姐儿,你还敢跑?!今儿个你就是跑到天边去,老娘也要让你给我家槿姐儿偿命!你个黑了心肝的老虔婆……”

“杀人啦!老二家的要杀人啦……老四家的,老五家的,还不快拦住老二家的……”

“老娘的刀可不长眼,谁敢拦老娘剁了谁!”

“老二家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打死槿姐儿……”

“老娘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槿姐儿没了,老娘就要你给我家槿姐儿偿命!你给老娘站住!”

“救命啊……老二家的,我是你婆婆,你这是大不孝……”

“啊呸!老娘我连命都不要了,还管你什么孝不孝!”

苏木槿头痛欲裂,挣扎着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矮小胖冬瓜模样的老太太在前面跑的飞快,一个粗布衣裳木簪挽发、满目悲痛欲绝的妇人举着一把菜刀追在后面,好几次差一点砍到老太太的肩头,老太太凄惨的哀叫着,胖胖的身子跑的脚不沾地。

满院子熟悉的脸庞。

东厢南站在门口看戏的五婶娘袁氏;东厢北神色不忍的四婶娘裴氏;西厢南面色惊恐不安的三婶娘梁氏。

一群凑在一起惶恐害怕的堂兄弟姐妹。

一堆堵着院子大门,围着墙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

她躺在正屋房门口,小妹小弟趴在她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姐……唔唔……三姐不要死……”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小弟小妹的发顶,扯出一个满足的笑,“业哥儿不哭,棉姐儿不哭,三姐死了,三姐来了……”

两个孩子的哭声一顿,下一刻,猛的抬起了头,看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的苏木槿在对他们笑时,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了。

“三姐!娘,三姐活了……哇,三姐……”

“娘,三姐没死……呜呜……”

院子里,追的鸡飞狗跳的妇人,正举着刀往前砍,听到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哭喊,脚步一顿,下一瞬,一把丢开菜刀,飞扑过来,看到睁着眼睛笑模样的女儿时,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嚎啕大哭,“槿姐儿,娘的槿姐儿啊……”

声音尖锐刺耳,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老太太一*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抓着脖子拼命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苏木槿眯着眼,看着与记忆里一样年轻有朝气的妇人,看着她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眸,笑的喟叹而满足,“娘,不哭……”

“不哭,娘不哭,只要娘的槿姐儿没事,娘就不哭……”妇人利索的一把抹掉眼中的泪水,小心翼翼的抱起苏木槿,“槿姐儿乖,你哥哥去喊大夫了,我们回屋去,地上凉……”

苏木槿嗯了一声,这才发觉后脑勺很疼,疼的钻心刺骨,疼的,不像是死了。

入手处,是娘亲暖暖的怀抱。

她想到什么,心开始剧烈狂跳,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胸前单薄的衣裳,低声喃喃,“我不是死了吗?”

听到她的话,妇人的身子蓦地打了个激灵,忙对地上呸呸呸连吐了三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坏的不灵好的灵……”

说完,才红着眼看女儿,“不许胡说,娘的槿姐儿活的好好的!还能活七八十年……”

苏木槿笑弯了眉眼,“嗯,槿姐儿还能活七八十年……”

妇人这才笑了,抱着女儿就要快步回他们在西厢北的房间,冷不防,坐在地上的老太太大叫了一声,“天爷啊,老婆子我不能活了……”

“老婆子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儿子拉扯大,给他盖房子娶媳妇让他生娃子,图的是个啥啊!自己教出来个偷家里东西的贼皮子,老婆子打了两下某些人就要打杀了老婆子啊……”

“老婆子我不能活了啊……老头子,你还不家来,老二家的要杀了我啊!老婆子我不活啦……”

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抹着眼泪,哭的那叫一个荡气回肠、抑扬顿挫,夹杂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声音,很是热闹。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有人低声议论开。

“这沈氏是太过了,哪有举着菜刀追着婆婆要打要杀的?”

“呸!试试你儿子被你婆婆一棍子打死你拿不拿菜刀……”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那苏家三姐儿不是没死吗?”

“说的是啊,苏家三丫头又没死,做儿媳妇的这么对婆婆可是大不孝……”

“得了吧,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事儿不落到自家身上都不知道疼!苏家二房平日是怎么对老两口的咱们十八里寨的人谁不知道?哪个不说个明事理懂孝顺?今儿个这事儿我看是苏老太太做太过了,打孩子哪有这打法?你们瞧瞧那一地的血……啧啧,三丫头能活,那是命大!”

“可别说,你们瞧那丫头脸白的都没人色儿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苏老太太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朝几个说话的妇人瞪了过去,几个妇人对视一眼,都撇着嘴别开了视线,苏老太太气的梗直了脖子,“你们知道啥?这丫头好的不学,学会偷家里的吃食!现在的食物那都是救命的,她一声不吭就偷,我打她几下怎么了?她要是不躲,我能打到她头上去?老二家的问都不问一声,上来就对婆婆喊打喊杀,那是不孝!大不孝!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木槿听着,抿了抿唇,她不怕苏老太太把屎盆子扣在她身上,却不想让她揪着不孝对娘亲不利!

她记得,那年她被苏老太太冤枉偷了番薯,躺在床上昏迷了三日才醒,醒来后,才知道苏老太太借题发挥,不但让娘亲每天给她磕一百个响头,磕够一百天,还故意踩断了娘亲的右手小手指,让娘亲一手剥线、分线的绝活再不能利索。

想到这,她扭着身子从沈氏的怀中下了地,沈氏担心,她安慰一笑,“娘,我没事……”

她忍着脑壳后一阵一阵的锐痛,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缓慢而执拗的走到苏老太太跟前。

苏老太太的话一顿,仰头看她。

苏木槿垂下眸子,清清冷冷的看着苏老太太,开口问道,“老太太,你说番薯是我偷的?”

“是你偷的!就是你偷的!”老太太愤恨的瞪着她,“你这个贼皮子……”

苏木槿笑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是谁偷的,活了两世的她却是知道的。

苏木槿转身,虽缓慢却一步一步朝正屋走去,到正屋门口,还弯腰拾起染着鲜血的大人胳膊粗的木棍,挣开沈氏,走进了屋。

屋内响起女子的尖叫与孩子的哭叫。

片刻后,苏木槿拎着一个孩子从屋里走出来,真的是拎着,单手揪着孩子颈后的衣服,另一只手拿着木棍在孩子的后脑壳比划着,“说,老太太屋里的番薯是谁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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