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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钟声响起,檀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脾,让人闻之心静。

钟念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比殿内那尊金佛更闪的一屋子光头。

钟念卿被闪的眯了下眼睛,夭寿了屋里什么时候站了这么多和尚?

她忙转开眼,却看到了钟夫人苏氏怒瞪着的美目,以及钟夫人身边的两位身着袈裟,一看就知道德高望重的僧人。

钟念卿默默的憋回了那个即将而出的呵欠,理了理裙摆重新跪好,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佛像,装模作样的拜了下去。

才轻咳了一声,唤道:“娘,娘亲。”

又换来了她娘亲的一记眼神警告。

“哈哈哈。二姑娘率真活泼。夫人,便不要怪罪了。”钟夫人身旁,慈眉善目的住持笑着安抚道。

率真活泼?

她娘要她做个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您却说率真活泼。还真是夸的好呢。

苏氏轻叹一声,随即瞪向钟念卿,瞪的后者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这才回过头赔礼:“让住持笑话了。空明大师讲经都能睡着,不像话。还不向住持与空明大师,赔个罪?”

钟念卿起身,忙冲两位大师行了佛礼,道了歉意,“是念卿失礼了,还望住持与大师勿怪。”

住持倒是忙念了句佛号,笑着连说无事。

可他身边的那位空明大师,却深深的看了钟念卿一眼。

住持大师唤了他的法号两声他才回神。

空明回神笑了笑,“恕贫僧无礼,敢问小施主,近来可是夜里难以安寝,又长于梦魇压身?”

钟念卿怔了一瞬,莫名有些心虚。

能不心虚吗?她原本正地府与那阎王对喷着。

从刚开始的言语匮乏,到渐入佳境,再到阎王爷受不了她,要小鬼儿将她拖下去。

她彼时正扒着阎罗殿的门槛不松手,嘴里还在问候着阎王的列祖、宗亲们。

却突然金光乍现,她就在阎王惊诧的眼神里回到了承宣十八年的五月初十,她及笄的那日。

钟念卿微愣片刻,便已换了神色,面颊带笑的冲着空明柔声道:“倒确有此事,不过是前些日子与家中长姐一道去赴小宴,回的晚些。吃醉了酒,路上瞧见了些许影子,吓着了。”

空明瞧了瞧淡然自若的钟家二姑娘,笑了笑却并不揭穿,“夜路不好走,吓着了也不怪。”

“贫僧自制了些安神香,白日里佩戴可静心。夜里焚上,可安眠。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小施主不嫌,待会差人包一些与小施主可好?”

钟念卿一看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就觉得不舒服。

更何况,于这位空明大师,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的。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当年为了救弟弟的命,她跪在这大和尚面前苦求了三天三夜。

却只得了一句,天命如此。

哼,狗屁的天命,她若是信了那见鬼的命如今就该一头撞死才是。

可她不信,苏氏却恨不得将她奉若神明。

“多谢空明大师了。劳大师费心。妾身待小女谢过了。”苏氏在一旁淡笑着道谢。

“阿弥陀佛,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夫人心善,小寺多年来承夫人大恩,修缮寺庙,才有如今的鼎盛香火。空明与住持师兄永念夫人恩德。”空明垂眸道。

永念恩德?呵,说的好听,不过是一个见死不救的冷血和尚罢了。

*

回程的马车上,钟念卿撑着下颚,看着山道上的风景。

五月的江宁,正是枝叶繁茂,山花盛开的好时节。

虽已入夏,可山道两旁树木多,又偶有微风吹过,反倒有些凉。

“你也真是的,身子不适,也不吭声。你这风寒刚好竟又吓着了。”

说到这,她半月前刚从阎罗殿回来,就差点没又回去。

原因正是她及笄那天被钟思葶推下池塘而染的那场风寒。当然,这事她娘亲并不知情。

不然今日就不是来寺庙还愿,而是拿着家法抽人了。

“往后可别再去那小宴了,早出晚归的。累了不说,竟还吓着了。”苏氏怜爱的抚过她鬓边垂下的碎发。

钟念卿笑着蹭了蹭她的手心,却并不应下。

她也不爱去,说是赴宴,可宴会上都是钟思葶的好友,没人待见她。

去了也是坐冷板凳,可钟思葶非拖着她去,谁又能拒绝得了?

人家可是有钟家的王牌在手。

谁能挡其锋芒?

钟鸣,江宁府知府大人,当朝吏部尚书苏延平的学生。她的父亲大人。

想到这,她捏着那安神香的手又紧了几分。

“呦呦?”

苏氏唤了钟念卿几声,不见应答,又唤了她的乳名。

“嗯?”她回过头,钟夫人担忧的神色映入眼帘,钟念卿心中叹息,面上却笑的温柔。

“娘亲勿忧,下回不去便是。”

苏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一路回到家中,苏氏就叮嘱了她今日早些休息了。

她虽还想去见见弟弟,也只好作罢。以免娘亲担心。

回了院子,院门上悬挂的匾额是苏老太爷,她外公亲自题的,名为“清悠居”。

外公啊,你想我清宁悠然的过完这一生,可我终究是没那个福气的。

清宁悠然保不了命,护不了家。

她垂了眸子不再去看,径直进了屋子。

净室内,侍女青梅备好了热水,抬手便打算为她宽衣,“今日爬山累的很,沐浴的水烫一些才好。姑娘忍忍?”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却让她身子一僵,侧身躲了过去。

“无碍,你们下去吧。”

她掩饰一般的走到浴桶边伸手试着水温。

“这,姑娘今日走累了。不若,奴婢伺候您沐浴罢?顺道给您按按,松松筋骨?”青梅试探着问。

“不必了,去吧。”

声调没有任何起伏,仍旧是平日清冷柔和的调子,可听在耳朵里,平白添了一丝冷意。

青梅不再坚持,应声退下了。

她宽了衣裳,泡在温热的热水里,闭目叹了一口气,那种刻在骨血里的屈辱感,也不知何时才能抹去了。

前世地牢的那一遭终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夜里侵扰,扰她清梦。

平日里她也无法在第二个人面前裸露着身子,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也不成了。

所以,她近来沐浴更衣都是自己在打理,刚开始还会将衣裳穿的一团糟。

如今倒是不会了,沐浴更衣,她也能得心应手了。

“姑娘?可洗好了?奴婢进来为您穿衣?您风寒刚好,可别再着凉了。”是雪梨的声音。

“等等。”

钟念卿回过神来快速的穿好了内衫,才唤了人进来,为她绞干头发。

再拿了头油养护,又拿了珍珠粉敷面,她靠在矮塌上,由着丫鬟们折腾。

头油是雪梨自制的茉莉花香,清香又有些微涩,闻着却很是心安。

闻着闻着,困意渐浓,打了个呵欠。

青梅见状问道:“可要将今日白塔寺里带回的安神香给姑娘点上?”

没有旁人在,她说话也没了顾忌。

“不必,你听那和尚胡言。若真那么灵,还要郎中何用?睡吧,明日还要去母亲那问安。”

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事,最要紧的是她养好了身子,该琢磨着去讨债了。

大仇未报,她还有的忙呢。

说完便上了床放了纱帐,清空了思绪睡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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