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衿从墙根绕到前院，就听见从西屋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音。

“你爹也是太狠心了，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我滴儿啊，你真是太可怜了~”

紧接着是老妇人抽泣的声音。

白子衿：“……”

听着声音，是她这身体的亲奶奶，王氏。

“正文，你也该好好听听你爹的话，不要再去喝酒了，你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个家都被你败完了~”王氏苦口婆心的劝导。

“早知道你如今是这样，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跟徐氏的婚事，那个女人真是扫把星，徐家没一个好东西！”

“娘，不要这么说，慧娘她挺好的~”白正文小声说道。

心里虽然知道娘对慧娘有意见，但他还是要为妻子辩驳一二。

媳妇是他自己选的，那个时候徐慧娘娇柔可人，她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徐家是商户人家，他是有功名的人，是他一心一意要娶徐慧娘的。

也确实，成亲到现在，徐慧娘一心一意对他好，对他百依百顺。

“你还向着她！你看看，自从她进了我们家的门，先是拾掇你跟我们分家，现在害的你考不成科举，连子衿丫头也被她连累的成了残废，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王氏抬高声音，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白子衿看着躲在堂屋门口的白芸和两个弟弟，他们眼里露出担忧和胆怯的神情，心中一阵无奈和叹息。

她奶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爹成这样，她娘是有一定的责任。

连她跛脚这件事情，她也是有一定的责任。

三年前她也就八九岁的年纪，家里刚逢变故，徐慧娘伤心过度病倒了，她爹那些日子也是整日酗酒，不管他们几个孩子。

她作为老大，有责任肩负起家里的农活任务，虽然有爷爷奶奶亲戚帮助，但也不能面面俱到，什么时候都让别人干。

那天她背着背篓去坡上割草回来当柴火，由于背篓太重，她人连背篓滚进了沟里，摔断了腿。

原本她的断腿是可以治好的，有一次徐慧娘从药铺抓药回来，把药包遗落到了人家车上，后来也没能找回来。

因为喝药不够疗程，治疗不彻底，家里也没多余的钱再给她治病，况且还需要她早点下地干活，这么一耽误，她就成了瘸子。

白子衿细细想了下原主对于自己跛脚这件事的态度，发现，原主从内心深处对亲身爹娘还是有一股怨气的。

她原本有很好的人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如今一切期望都破灭了。

哎，爹娘多年的宠爱让她的性子有些清高了。

在院里站了一会，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几个小的，向白芸招手，把手里的毛豆递给她，让她去烧火煮饭，特意叮嘱，要煮干饭，碎米和黍米的混合干饭。

白芸迟疑了半晌，想要说家里粮食不多，要省着点，但是看着大姐这么认真的神色，也就没有再反驳。

其实她也想吃顿干饭，每天吃稀粥，嘴里都没什么味道，肚子早就饿了。

白子衿从菜园子里摘了两根茄子，几根青椒，又拔了一把小青菜，刚转身，就看见奶奶王氏从老爹的屋里出来了。

“子衿丫头！”她好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声说道：“你摘这茄子辣椒干什么？你看这茄子才这么长，太嫩了，还要长几天才能卖钱！”

白子衿低头瞅瞅这两个巴掌大的茄子，一脸懵逼。

这茄子长的刚刚好，不老不嫩，她摘的是正是时机呀。

奶奶怎么说他们还没成熟呢？还说要卖钱？

哦，对了，她是记起来了，家里的蔬菜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都被拿去集市卖钱了。

白子衿：“奶奶，茄子嫩点好吃。”

“我想吃茄子。”

“吃什么吃！家里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茄子辣椒是拿来卖钱的！你一个赔钱货怎么总是想着吃~！”

“赶紧把这些菜放下，明天刚好有集市，还能卖两个铜钱。”王氏有些严厉的盯着她，大有她不听话就要再多说几句的架势。

白子衿很想说，这是我家的菜地，我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你自己也是个赔钱货，还有脸说别人！

不过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而且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一切都是家里太穷才造成的这种观念，也就不跟她顶嘴了。

“奶奶，我知道了。”说着她拿菜往厨房走去，随后又说，

“奶奶，我要做饭了，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王氏瞅了两眼趴在门后的两个小弟，见他们眼里露出怯弱和害怕，身体瘦小，没有同村的其他孩子壮实，又见白子衿一瘸一拐的走路，心里有些烦闷。

“你家这点米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说着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身大声对着白子衿说，“我刚才端了一碗鸡蛋羹，你爹吃完了你记得把碗给我还回来！”

“你们几个小的可不兴偷吃！你爹可伤着呢！那是我给他吃的！”

白子衿：“……”

看着王氏远去的背影，白子衿扯了扯嘴角。

把手里的菜放下后，立刻去了西屋老爹的房间，看见床头确实放着一大碗黄灿灿的鸡蛋羹，上面还飘着油点和葱花。

原封未动。

白正文躺在那里，听到动静，侧头看着进来的白子衿。

白子衿受伤，他是醉酒清醒后才知道，心里也懊恼做下的事情，只是这两天他不方便去看大女儿，这下乍一看到白子衿进来，眼中露出愧疚。

“子衿，你可大好了？”白正文说道。

白子衿点了点头，眼睛却瞅着床头的鸡蛋羹，淡淡的香气从碗里冒出。

“这鸡蛋羹我端走了。”她端起碗转身离开。

他一个大男人补什么补，没看见家里几个小的都面黄肌瘦，这才更需要吃点好的。

白正文：“……”

白正文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鸡蛋羹被端走了。

白子衿把鸡蛋羹端进厨房，分成四份，他们四个当场就瓜分完了。

要不是她大病初愈，身体需要营养，她才不跟小孩子抢这些吃的。

“大姐，娘知道了会不会打我们？”白芸盯着鸡蛋羹，没有敢吃。

阿洲和阿业两个小萝卜头也是同样的渴望的眼神盯着碗里的鸡蛋，咽着口水。

他们有多久没有吃过鸡蛋羹了，还是加了香油的，好像都忘记原本的味道了。

但是他们不敢吃，每次奶奶给家里拿吃的，娘都不让他们几个吃。

“别怕，娘不在！”

“大胆的吃！”

就连几个小的都知道，王氏和徐慧娘婆媳关系不好，她娘从来不让他们几个吃奶奶带过来的东西，当然除了渣爹。

王氏嘴巴说话难听，徐慧娘嫁进来前几年，经常被王氏挖苦，生了两个女儿也被王氏嫌弃，后来她就拾掇白正文分了家。

你说徐慧娘软弱吧，她还能嘴硬不拿奶奶给的东西，你说她性子刚强吧，她对渣爹又是强硬不起来，反而对渣爹还百依百顺的很。

四个人几口就把一碗鸡蛋羹分完了，也只是刚尝出味道，白子衿还好，方才吃了碗稀饭垫肚子，其他三个小的这会感觉肚子更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