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渝二十三年,承乾宫。
云窈望着墙壁挂着的一副美人画像,目色黯然。
画像中的女子眉眼与她三分神似,却不是她。
而是她夫君云帝澹台烨心尖上的未亡人……
“娘娘,你快出来吧,若被陛下撞见,恐又要圣怒。”总管太监低声提醒。
“本宫知道。”
云窈收回目光,撑着单薄的身子走出室外。
承乾宫外,乌云密布。
失神之际,滴滴冷雨劈里啪啦落下。
云窈屏退了欲要上前撑伞的宫人,任由大雨将自己浇透,她想倘若当初死在战场上的是自己,澹台烨是不是也会将她的画像挂在承乾宫,日思夜想?
可惜没有如果……
日暮西垂,她忍不住去前殿寻澹台烨。
“陛下,今夜您要回椒房宫吗?”
澹台烨冷眼望着她:“朕去何处,与你何干?”
云窈闻言喉中一片酸涩。
澹台烨愈发不耐:“西洲公主还有何事?”
西洲公主……
她嫁来五年,澹台烨却外叫她皇后,对内只喊西洲公主。
却从不喊她一声妻。
云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无事,陛下日理万机,还当保重龙体才是……”
她话音未落,已被太监请出了前殿。
云窈紧紧攥着手,指尖泛白。
人人都道云帝一代贤君,明察秋毫。
可他为何不愿明察从前的真相?
云窈眼眶一热,却又被她咽了下去。
入夜。
寒风阵阵。
云窈倚在床头,一张脸毫无血色。
五年前在廷郡之战中,她身中数箭伤及心脉,已是油尽灯枯。
皇城寒凉,她旧伤愈发严重。
昏昏沉沉入睡,她却极不安稳的跌入梦境。
梦中,澹台烨身着云国战甲,英姿飒爽背对自己。
她正欲往前,却见一女子环住他。
一阵细密如针扎般的疼痛包围了她,忽然,带着寒气的指尖落在云窈脸颊,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却见澹台烨冷冰冰的望着她。
“云窈!”
“陛下,你怎么来了?”
云窈下意识去拉他衣袖,却被男人嫌恶甩下床榻。
“朕说过你不配碰朕!”
云窈碰到旧伤的伤口,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五年了。
她早已习惯澹台烨的冷淡疏离,可他从前也决不至于对自己动手。
唯一一次,是因为承乾宫内挂着的画像上的女子云蓁蓁离世。
这一次又是为何?
澹台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声音低沉:“明日搬出椒房宫。”
云窈回过神,一时愣在原地:“为何?”
“蓁蓁还活着。”
简短至极的一句话宛如利剑刺向云窈。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澹台烨,男人眼中柔情万般,他从不曾说谎。
“陛下,夫妻本是一体同心,我一朝是云国的皇后,就一日不会离开椒房宫!”
云窈见他神色冰冷,又道:“云蓁蓁还活着是幸事,臣妾自会安排宫殿给她。”
澹台烨未曾料到从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云窈竟然一口回绝。
他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废了你的后位。”
云窈愣在原地,一阵阵刺骨寒意冰锥般袭来。
澹台烨见她面色惨白:“你别忘了,朕本就亏欠蓁蓁。”
话毕,他转身离开椒房宫。
宫外寒风肆虐,云窈一张脸了无血色,她强忍着心中酸涩,喃喃出声:
“陛下难道就不曾亏欠我吗?”
顾若亭声音极厉,可若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颤抖,“你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想不开?”
周以茉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我不想影响你们的感情,可是……”
她伸手紧紧抱住顾若亭的腰,“我真的好喜欢你,看着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受不了,若亭,你让我死吧。”
顾若亭紧蹙的眉不知何时松了开来,眉间的紧张化为无奈,从始到终没有推开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眼底的心疼溢于言表,“别说胡话,我不会让你死。”
白南枝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两人,拿着检查报告的手攥的青白。
明明她才是顾若亭真正的未婚妻,此刻却无奈的发觉自己没有任何走进去打断他们两人的立场。
谁有立场责怪一个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牺牲生命的女孩。
在周以茉委曲求全的衬托之下,她的任何举动都显得不合时宜。
白南枝松开了手,将手里的检查报告塞进包里,默默地转身离开。
也许是害怕周以茉又在医院想不开,顾若亭晚上也没有回家。
接到顾若亭电话的时候,她靠在洗手台上,又咳了很多血。
听到顾若亭说今晚不回来,要待在医院照顾周以茉的时候,她声音很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顾若亭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对她的亏欠,后知后觉问道:“对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有问题吗?”
一天了,他终于想起问她检查结果的事。
那些痛苦,绝望,难过,已经全都平静了下来。
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现在告诉他,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只会多一个伤心的人罢了。
白南枝看向洗手台上遍布的血迹,竭力让自己平静:“没问题,上火而已。”
顾若亭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让她好好休息,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了之后,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白南枝怔愣的呆坐了半天,直到起身的时候,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二天下午,顾若亭终于回了家。
一向洁癖的他,回来时下巴上竟然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底全是红血丝,足以证明周以茉的事有多让他心焦。
白南枝刚要问他有没有吃饭,下一秒,手腕就被紧紧攥住。
他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也冷得吓人,“周以茉自杀前,你见过她是吗?”
“你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