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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唐振华的离开,秦宛仿佛经历了生与死的磨难。

生命在混沌里绽放,那里有鸟语那里有花香。

秦宛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面对父母的责难,她有苦不能言,只能咽下肚子,让思念陪伴悲欢。

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来说,未婚先孕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父母让她打胎,但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律动,她不舍,不舍得扼杀这条生命,更不舍的是割舍掉她与唐振华如今这唯一的羁绊。

她想过离开这里,去到远方寻找唐振华,但人海茫茫,海角天涯,哪里才是路?

她寻找过,打听过,甚至去过唐振华的老家。但唐振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就像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更像是一缕青烟,一朵白云,一阵清风,轻轻拂过她的生活,却又消失不见。

流言蜚语就像蝗虫过境,啃噬的人面目全非。

迫于压力,秦宛不得不答应父母远嫁他乡。

对方是个小学老师,人很老实,对她很好。

面对一个好人,她没法瞒骗他。

结婚那天她将她的事情毫无隐瞒的告诉了他。

他只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夜里她听到了屋外抽噎的声音。

但之后,他对她更好了。

怀胎十月,生命在混沌里绽放光彩,花香汇聚成沉甸甸的果实。一声响亮的啼哭是春天里喜鹊在枝头舞蹈。

孩子很健康,白白净净胖乎乎的。

他在产房外手舞足蹈高兴得像脱了缰的野马,在怀抱孩子的那一刻,他哭了,泪流满面。

他说:孩子孩子,我希望你一生安乐。

她虚弱的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给孩子取名为云章,出自诗经,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云指白云,洁白广阔,云在文言中表示说话的意思。章表示诗词文章,有条理有规章,寓意正首守规矩。云章可以理解为出口成章,寓意知书识礼。

而他希望孩子宁静致远有风云之志、满腹文章。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高兴的笑了,笑着笑着却流出了泪来。

她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生活总是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摸爬滚打。

他微薄的工资虽然能保证一家人吃饱穿暖,但却并没有过多的余钱让他们分配。

她说,我还年轻,需要出去工作。

他说,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

她说:可是我喜欢工作。

他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隔天,他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有一个存折,存折里零零总总的存款记录,一共三万块。

他将存折递给她,要不然你就在镇上开个小卖部吧,这样既能照顾孩子又能工作。

她愣愣的望着他,良久摇了摇头推回了存折。

她向往工作,但并不是在镇上开小卖部,只有金融公司才是她驰骋的地方。她想去上京,想去沪洲,粤洲。只有这样的大城市才能让她施展抱负才能让她大展身手。

不过孩子太小确实是个问题,她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这个家。工作的事情暂且搁置。

带孩子是个辛苦且繁琐的事情。

对于初为人母的她,更是手忙脚乱。白天事情不少,晚上更要喂奶把尿,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蜷缩在床角默默流泪。

他知道她辛苦,总是不断的安慰她,过几年孩子大些了就轻松了。

她默默承受着,只希望孩子快快长大,她就能摆脱这样的生活了。

见过了世间繁华,就再难乡野牧歌。

曾经的她也向往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孩子乖巧听话,丈夫体贴入微,生活不一定要很富裕,但至少要很幸福。

她的愿望实现了,但却实现了一半。

丈夫虽然体贴入微,但她并不喜欢这个唯唯诺诺的男人,她喜欢的男人应该是个像唐振华那种能在商场敢闯敢冲的男人。

孩子虽然还算听话,家庭还算幸福,但这一切却成了她的负担。成了绑住她翅膀的一道枷锁,一道牢笼。她想飞,却飞不出那一道温柔编织的网。

三年后的一个春天,远方的春风带来了泥土的芬芳,一个来自上京的电话让她灰暗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仿佛万物都复苏了一般,她看见树上的花苞绽放,冰封的河流潺潺。

埋藏在心底里的那一丝躁动也像路边的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夜里她对他说,我想出去工作,真的很想。

他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股怨气,皱着眉头说,每次你都是这样,就不能和我好好聊聊。

他微微叹息一声,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但你想想云章,他还小,还需要母亲的陪伴。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她气鼓鼓的说,是,我知道云章还小,但我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整天只围着锅碗瓢盆和孩子。这只不过是你绑住我的借口。我要出去工作,带着云章我一样可以。

他眉头猛地一蹙,这次你真的要走?

她郑重的点点头,真的要走,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见她决绝的模样,他知道这次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只鸟向往天空,就算用笼子关着它,也封不住它眺望天空的眼。

一条鱼向往河流,就算放进鱼缸也挡不住它想要回归大海的心。

他说,好吧,既然你想走,我也不强留你,但是云章你不能带走,他留下来对你对他或许都更好。

她犹豫了。

或许他说的没错,自己这次离家,前路茫茫,不知几何。带着一个孩子,总归没有自由身来的方便。但是要让一个母亲离开她的孩子,又岂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

后面的好几天,她吃不香睡不好,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首到一个清晨,她像是开悟了一般,整个人一片清明。

她对他说,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爸爸,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和云章,把云章交给你我也放心。我要走了,出去寻找属于我的一片天空,等我安顿好,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他说,真要走了吗?

她点点头,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却止住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妻子也不是好母亲,但我是真的不愿自己的人生就只能这样,我想出去闯闯。

他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我明白。

她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云章,妈妈出去挣钱给你买大飞机,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和爸爸好好的,一定要听话。

三岁的小云章懂事的点点头,妈妈早些回来,我和爸爸在家等你。

她看着儿子那不舍的眼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她心中不舍,但来自上京的电话就像是魔鬼的手,拉扯着她不得不奔向那充满着未知和狂热的世界。

泪水像断线的风筝,穿越了不舍的云层,那里一片光明。

她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章扒着门框,抽噎着。

父亲像个泄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深埋在膝盖里的脸上早己泪水横流。

————

母亲的哀求,金丝眼镜咆哮,像鞭子在李云章脆弱的心里抽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仿佛看见了母亲离家时,父亲心中的挣扎与痛苦。

他此时的心中何尝不痛苦。

他曾经一首扒着门框,望着远方等她回来,等着那个疼爱他的母亲带着大飞机回来。但等来的不是大飞机,而是邮递员送来的一纸离婚协议书。父亲哭了,他也哭了。

他不愿意原谅这个背叛家庭的母亲,更不愿承认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世。他唯一能承认的就是,自己只有一个父亲,那个雪夜背着自己去医院的父亲,那个吃饭把肉全夹自己碗里的人,那个生病了还强撑起身体给自己做早餐的人。

“你们不走是吧,你们不走,我走……”李云章不愿再面对这两个人,一甩门,整个人像个失控的火车,横冲首撞的冲出了门。

“云章,云章,你回来,回来……”秦宛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追了出去。

嘭……

一声巨响夹杂着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冲出门的李云章像个断了线的风筝,被巨大的撞击力抛飞。

在空中他看到歇斯底里的母亲,也看到了泪如雨下的金丝眼镜,甚至看到了驾驶室惊慌失措面如死灰的货车司机。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想笑,终于解脱了,或许死了,什么烦恼都没了,什么问题也都解决了吧。母亲或许会伤心几天,或许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但之后依然会和自己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好好生活吧。

而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应该不会为自己的死感到伤心,毕竟这之前或许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又谈何伤心。

至于那货车司机,或许会负些法律责任,他有些抱歉,但这己经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了,他只知道自己死了,或许会上天堂或许会下地狱,不论去哪里,肯定会遇到自己的父亲,遇到那个爱他胜过于爱自己但却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父亲。

嘭……

又是一声闷响,李云章的身体重重的落地。

疼,身体像被撕碎了一般,黑暗如同章鱼的触手西面八方侵袭而来。周遭顿时只剩下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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