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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临清还离不开卫衣,十点终于响起了下课铃。

教室外面下着小雨,打在树上沙沙地响,听得人昏昏欲睡。

周天棋从走廊冲进高三一班,差点撞上人,叫道:“艹!欧阳思睿要回来上课了!”

“谁?”

“就七班那个大明星啊,欧阳思睿!”

“人大明星忙着呢!还回来上课?你骗谁呢?”

欧阳思睿在娱乐圈五年,只要冲浪的都认识,但从高一到现在,他在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离高考就三个月也没谁见过他。

“他不是不用高考了吗?”

“谁说的?我刚都看到他在办公室领题集了!”

一听这话,一班的人都来了精神。

“真假的?”

“就还剩三个月他回来干什么啊?”

“上学期期末他都没来吧?三个月就想追高考分数线?他一首那么自信的吗?”

教室里闹哄哄的,有女生好奇,放下手里的事就跑去七班围观去了。

最后一排靠窗在补觉的夏悸皱了皱眉,从书堆后面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因为刚刚眼睛被压着,这会儿看东西有些模糊。

好吵。

周天棋路过的时候,夏悸一把揪住他绑在腰间的校服,“你刚说谁?”

“就七班的那个大明星啊,他好像回来上课了,你不去看看?”

八卦是女人的精神养料,但夏悸对这八卦没什么兴趣,松了手又趴回了桌上,一只手虚捂着耳朵,“不去。”

老廖不做人,昨天带回家的物理题她磕到两点才收工,她补觉还来不及呢。

周天棋凑近了仔细端详她的脸,“你昨晚干嘛去了?啧啧啧,这黑眼圈。”

夏悸懒得睁眼也懒得回答,转了个头捂着耳朵继续趴着。

周天棋看向谢涛,小声问:“她昨天干嘛了?”

谢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她了。”

整个三中议论的热点此刻被教导主任亲自领进了七班,训斥围观者的声音从走廊这头的七班传到了走廊另一头的一班。

那声音好像就在讲台上训人,教室里鸦雀无声,听得人头皮发紧,夏悸刚酝酿回的睡意被训得没了踪迹,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

啊……真的是应了那句无语妈妈给无语开门。

夏悸烦躁地踹了椅子走出教室,边走边捞起头发扎好,额头上还有衣服褶皱的印子,像个大大的“王”字,那气势像是要去找人干架。

然而她只是睡眼惺忪的拐进了厕所。

自来水还带着刺骨的冷意,泼上脸让人清醒了不少。

七班就在厕所旁边,夏悸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在厕所门口和传说中的大明星打了个照面。

她高中三年,只在高一那会儿的开学典礼上见过他一眼,她就被丁主任叫去谈话了。

当时他代表新生在台上发言,穿着蓝白的校服站在演讲台边上,顶着个拍证件照的标准发型,一看就是个乖学生。

今天也是,丁主任在训人,他就在后面乖乖站着,手里抱着几本题集。

夏悸手上的水不小心甩到了他,乖学生转了个头,摸了摸后颈咳嗽了几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剑眉星目,校服里面套着一件白色卫衣,高高瘦瘦的,脸色不太好。

他比当时高了很多,眉心有一枚小痣,长在山根正中心,没有广告图上的那些修饰,又穿着最普通的校服。

普通得好像丢在人群里也不会有多特别。

夏悸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抱歉啊,没注意。”

正要走,乖学生就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给她,手指白皙又修长,温声道:“擦擦手?”

嗓音低低沉沉的,跟雨声一样悦耳。

夏悸恍然想起来中考前的那天,好像也是这个声音,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那天她去超市买菜,回店里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戴着口罩,一边打着电话还一边被人追着跑的初中生,她顺手把人拽到了一辆车后面。

当时那个男孩说了一声谢谢,和这声音一样好听。

夏悸瞥了一眼朝她看过来的那些人,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但是不用了。”

社交越广就越复杂,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一后宫,欧阳思睿一个人就牵扯到临清三中二分之一的女生。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和学校里任何男生混在一起玩,唯独这个人不行。

他给人递纸巾在别人眼里是温柔,她接了那在别人眼里就是她有错。

夏悸回了班上,仰头靠在椅背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望着天花板。

“嘿呦喂,老廖的课你还特地洗了把脸迎接他?”周天棋揶揄道。

桌上好几个揉成一团的草稿纸没丢,夏悸抓起一个反手就丢过去,砸在人身上不痛不痒,语气也没什么杀伤力:“吵死了。”

周天棋笑嘻嘻地挪着椅子往她边上凑,“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困成这样?早上还差点迟到了。”

夏悸转过头扯了扯嘴角,表情有些生无可恋:“你当你上午那两道题的答案是哪来的?”

她今天踩着早读的点来学校,刚进教室就被周天棋嗷嗷求着要物理卷子。

周天棋一脸震惊,“我去,你熬了一宿?”

“没有。”

两点多才收工,六点多又被楼下几个接连着飞驰而过的机车吵醒,撑死也就睡了西个小时。

老廖踩着点进教室,进教室第一眼看的就是夏悸。

夏悸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错开她的视线,习以为常。

廖燕私下对谁其实都还行,但夏悸高一入学第一天就跟人动手,她成绩又好,文理分班的时候偏偏还留在一班了,她作为班主任不盯死一点不行。

于是盯久好像也成了一种习惯。

“今天我们班谁去七班门口了?”

教室里一片寂静。

“你们是来上学的还是去马戏团看表演的啊?围在那看猴儿呢?”

“高三了同学们,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去关心别的事啊?”

见她没那么快上课,夏悸看到前面的人动了动,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习题,于是她也在堆得比山高的书堆后面掏出了英语卷子。

校服上还沾着她洗脸时溅到的水,窗外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总是让她想起那句“擦擦手”,尾音上扬,带着他声音特有的酥。

那只手也很好看。

一天下来夏悸都处于一种极度困倦又不能睡的烦躁状态,熬到晚自习结束神志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谢涛收拾好东西,习惯性地跟后面的人说了一声:“走了。”

夏悸还在找化学卷,闻言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老师说桌上的书不能把脸挡住,夏悸就分了两摞,都堆到下巴的高度。

放不下的就往抽屉塞,往地上摞,写过用过的东西不管哪堆拿的通通塞进抽屉。

东西塞得多了就不好找了,还要小心翻,免得把哪张卷子撕了。

翻了五分钟。

再抬头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一两个住宿生了。

回去的路上,夏悸碰到了从医务室咳嗽着走出来的少年。

欧阳思睿拎着一盒感冒药,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

三中绿化做得格外好,走东门要路过一片小树林,晚上很少有人走这里,而医务室就在东门旁边。

夏悸嘴里叼着棒棒糖,看到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嗨。”

“……”

“……”

完了,嘴快了。

夏悸对认识的人打招呼几乎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但这个人没必要,他们也只是单方面的认识,并不熟。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夏悸干脆破罐子破摔,抬手往后脑勺一枕,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像是并不在意他给不给回应。

但余光还是瞥见了少年略带腼腆地对她点了个头。

那是打招呼的意思。

夏悸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傻逼,一边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

自行车停在校外,夏悸找到车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欧阳思睿靠在门口的电杆上打电话。

他戴着卫衣的帽子,手里拎着药,一条腿随意曲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欧阳思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保安亭,又抬起头张望了一圈,撞上夏悸的目光。

夏悸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手表,暗道要糟。

再耗下去她今天又要两点睡了。

正要点头走,欧阳思睿突然上前两步问:“那个同学,我能问一下这是哪个门吗?”

这条街比较荒,对面是在建的小区,没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开的店也少的可怜,定位定不具体,对这不熟的人要想打车还真不好打。

“东门。”

天上滚过一阵闷雷,夏悸顿了顿,就见欧阳思睿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有些愁。

夏悸逗人的心思来得突然,唇角弯了弯,和她中午说“谢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把棒棒糖推到一边,笑得有些坏,“快下雨了啊同学,祝你好运。”

她家不远,骑车用不了五分钟,但他打车就不一定了。

夏悸刚拐过一个转角就真的开始下雨了,皱着眉停在路边,把包里装的雨衣翻出来穿上。

一起放在包里的还有一把伞。

夏悸想起那天被她拽到车后躲着的小孩,眼底一片茫然和无措,像只受惊的小奶猫。

对着那把伞挣扎了一会儿,夏悸把书包护好,掉头回东门。

欧阳思睿贴着墙站在围墙下,广告牌上的人有多光鲜亮丽,现在那个少年就有多狼狈。

好歹是个大明星,病了自己买药,上下学也没人接送的么?

“诶!”夏悸把车停在他面前,把伞丢给他。

欧阳思睿手忙脚乱地接住突然砸在自己身上的伞,茫然地看着她。

夏悸拉了拉雨衣的帽沿,“我高三一班的,明天记得还我。”

欧阳思睿呆呆地看着她离开,车骑得飞快,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发着柔和的光。

他撑开伞。

那一瞬他似乎闻到了柠檬的味道,有些甜,但风一吹,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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