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珍妮孟金_第15章

林昆，1973年出生，姚城县人，大学毕业之后，在姚市一所中学教书三年，1998年去美国留学，考取华盛顿大学，成绩优异，全额奖学金。
档案中，他的父母职业是工人，小学文化。
林昆的尸体被发现后，华盛顿大学试图联系他的父母，没有成功，一年之后，他的父母收不到林昆的消息才联系学校，得知宝贝儿子在一年前就被害身亡，悲痛不已。
他的父母本想去美国取回儿子的尸骨，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成行，华盛顿大学再联系就联系不上他们了。
以上是龙德发来的资料。
赵允执让他十分钟之内发过来，他不打折扣地做到了。
孟金受到的刺激比第一次看毛片还大，不仅是因为龙德的区别对待，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看重的竞争对手竟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藐视，不，是无视。
“孟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像那个，李莫愁看陆展元的眼神。”尽管孟金极力克制，赵允执还是看出了端倪。
孟金没接他的话茬，专注tຊ分析案情。
林昆是独生子，被害时未婚，如果凶手二是为他报仇，那么凶手二最有可能是他的父母，考虑到被害人刘天时身材魁梧，凶手二大概率为男性，林昆的父亲可能性更大。
第二天，孟金带赵允执杀到了姚城，根据档案上的地址找到了林昆家，沧海桑田，原来的居民区变成了商业街，旧迹难觅。
二人只好求助当地派出所，二十多年过去，新人换旧人，没有人认识林昆。
所长听说他们是从B市来的，热情接待，不遗余力帮忙，辗转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老片警。
老片警人称老余，所长先带着孟金二人找到老余家，吃了一个闭门羹，说老余准是去公园拍视频了。
老余六十九岁，人老心不老，紧跟时代潮流，天天拍短视频，在抖音上有十几万粉丝，老爷子越拍越上瘾，天天不着家，满脑子就是琢磨如何涨粉丝，遇到同好者还要交流经验。
公园里一群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吹啦弹唱，悠闲惬意。所长指了指一位正举着手机拍摄的老头，那就是老余。
老余的穿着打扮让孟金很意外，蓝色水洗牛仔裤，黄黑拼接棒球服，头戴黄色棒球帽，腰间是黑色挎包。在一众黑灰色系老头衫中，可谓鹤立鸡群。
所长为双方作了介绍，说明了来意，老余眼望青天，深思回转，“老林家，知道。”口中啧啧感叹，直呼老林家太凄惨，当年轰动姚城的大事件，老一辈人没有不知道的。
老余说，林昆的父亲叫林建材，是木材厂的工人，接的是他爷爷的班，因为生在木材厂，所以取名建材。
林家三代单传，林昆是个宝贝，木材厂这一片就出了三四个大学生，林昆是其中之一，林建材逢人就夸，骄傲得很。林昆毕业后没有留在市里，而是回到姚城当了一名中学老师，林建材为此很生气，据说一年没有和林昆说话。林建材出门都抬不起头。
后来林昆出国留学，林建材又挺直了腰杆，扬眉吐气了一回。每次说起儿子，脸上的褶子都能笑出好几层，机票太贵，林昆一出去就是三年，别人问他想不想儿子，他说哪能不想，但是为了儿子的前途没办法，还说要习惯，儿子可能将来要留在美国的，他们老两口等退休之后再去美国和儿子团圆，言谈中烦恼都充满了自豪和骄傲。
有一天，林建材跑到派出所，说要办出国的手续，起先大家伙以为他要去美国看儿子，都为他高兴，但看他脸拉得老长，像是出了什么事，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说，问的人多了。他就说是去看儿子。唉，直到他老婆被烧死了，大家伙才知道他儿子死在了美国。
老林两口子办好了出国手续，得去B市坐飞机，火车票买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走，谁能想到头一天晚上却出事了。
那天晚上，老余下班回家，路上看见了林建材，林建材坐在大排档喝酒，那时候九点多了，他就劝林建材早点回家，第二天还要去赶火车，林建材说回家也睡不着，喝酒就是为了喝醉了好睡一觉。
老余怕他误事，硬拉着他往家走。走到他家楼下，就看见一家窗户红彤彤的，一闪一闪的，竟是火光，仔细一看，着火的正是林建材家。
醉醺醺的林建材瞬间吓醒了，疯了似地往家里跑，打开家门，屋子里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炙热的火焰吞吐着噬人的火舌，四周充斥着霹雳啪啦的爆响，这是木质家具燃烧的声音。
他大喊着老婆的名字，不顾呛鼻的浓烟和烈火的炙烤，冲进卧室，可是还是晚了一步，林昆的妈妈已经被烧成了一具黑黢黢的焦尸。
林建材生无可恋，抱着老婆的尸体不肯松手，是老余冒着生命硬把他拖了出来。
老余撸起袖子，像个战斗英雄一样展示着胳膊上的烧伤，一块比手掌还大的皮被烧得变了形，颜色比正常皮肤更深更黑，重新长出来的皮肤凹凸不平，丑陋可怖。
“就这巴掌大的一块，足足疼了大半年，你想想老林媳妇被活活烧死，那得多疼。”老余把烟卷放进嘴里，吸了两口，精亮的眼睛看着跳广场舞的人群，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高兴地挥了挥手。
老余见他们都很震惊，解释说，林昆的妈妈自从知道宝贝儿子去世之后，几乎不吃不喝，整夜整夜睡不着，林建材怕她熬不住，就强行给她喂了两片安眠药，给她插上电热毯，他就出去喝酒了。
电热毯过热起火，火就这样烧起来了。林昆的妈妈尸体扭曲，嘴巴大张着，似乎在痛苦地嚎叫，她是被活活烧死的。人世间没有比烈火焚身更痛苦的死法。
事后，警方侦查失火现场，排除了人为谋杀，卧室的抽屉是打开的，剪刀掉在地上，警察推断林昆的妈妈难以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想用剪刀自杀，但并没有成功。
但林建材却说，她并不是要拿剪刀，而是要拿儿子的照片，她想在临死前再看一眼儿子。
现场没有发现照片的痕迹，也许已经被烧成灰烬了，无法证实林建材的推测是不是真的。
林建材把妻子安葬好，工作也没心思干了，木材厂体恤他的不幸，主动给他办了带薪休假，一个月之后他还没去上班，领导派人去找，才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
没有人能说清他在哪里，去了哪里，有人说在火车站见过，有人说在街上偶遇过，有人说在墓地见过，最后在哪里见过，没有人能说清楚。
老余是唯一一个目睹惨案现场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像林建材一样哭天喊地，他同情林建材的遭遇，曾经骑着自行车满城乱转，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期待在某个犄角旮旯看到林建材。
有人说林建材可能去了美国，林昆是他唯一的儿子，总得把骨灰带回来吧。
老余动用关系，调查了火车站和汽车站的出行记录，没有林建材。林建材人间蒸发了。
孟金告诉老余，林建材并没有去美国接儿子的骨灰，“他有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会不会去投奔他们了？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欠他钱，他去要帐了，总之任何他可能去的地方，可能找的人，您能想起来什么吗？”
老余摘下棒球帽，挠了挠脑袋，笑道，“你们怀疑老林杀了人？”
孟金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不排除这种可能。”
老余望天感叹，“老林是个好人，要不是被逼到绝境，他不会杀人。”
“林昆这个人您了解吗？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孟金问。
老余说他只知道林昆很优秀，并没有深入的了解。
老余把林建材仅存的几个亲戚，还有林昆家的老邻居，列了一个名单，不清楚联系方式的，让派出所所长通过户籍科调查。
最后孟金向老余表达诚挚的谢意，并客气地请他吃饭，警察有时候也要讲人情世故。
老余笑着摆了摆手，说吃饭就免了，他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赵允执在他的短视频里出个镜，有帅哥美女出境，点击率会大幅提高。
孟金心道，怪不得刚才老余一直对着赵允执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赵允执很爽快地出卖了色相，在老余的短视频里他的身份不能是警察，只能是一个长成帅哥的路人甲。
当晚，孟金和赵允执在姚城住下，第二天，他们先去拜访了林建材的亲戚。
第一个是林建材的表弟，老爷子即将古稀之年，患有老年痴呆，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基本没有调查的必要，但他是林建材关系最近的亲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孟金踏进了老爷子充满尿骚味的房间。
老爷子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住家保姆，就凭屋里的味道，就能断言老爷子的儿女很少来，否则保姆不至于猖狂至此。
孟金真想让他妈来看看，让他妈明白，养儿防老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结婚生子不是人生必修课。
孟金问老爷子，这么多年林建材有没有联系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