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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忽然一片死寂。

“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要声张。”沈沧雨转过身,背对她道,“不要让长老知道今日是你偷溜去了愈神泉,看见了药人。”

沈沧雨心中恼怒,方才这不知好歹的公仪昭婎大庭广众之下胡话连篇,他让她出去罚站,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打了一个激灵,拍头心想她的性子怎么可能那么听话站在那里,果然不出所料,她闯出了祸子。

“老师,药人……到底是什么?”公仪昭婎小心翼翼的问道。

“世上诸多药人,由至小由药物浸泡,体质不一,而仙药门的这一批,乃是血龙草的寄生体。”

“血龙草的寄生体?”公仪昭婎睁大了眼睛。

“愈神泉,天下人皆知是由天山雪水与珍宝血龙草生的共效,成了世间最神奇的解药,”沈沧雨叹息,“血龙草本是炽邪之物,数量稀缺,无法适应天山气候,也满足不了愈神泉庞大的需求,于是长老命内弟子秘寻一些修行得道之人,聘请杀手废其筋骨,以血龙草饲养,制成药人,时间成熟时,便投入泉中。”

“原来您都是知道这些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瞒着大家,”忽然想起落在愈神泉的那块公仪符,公仪昭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两行眼泪首首的落下,“我的父母……也是被制成了那药人,被扔进了那泉中吧?”

“……”

“好一个德高望重的仙药门……好一个神通广大的愈神泉,真是可笑至极。”

公仪昭婎忽然面露嗤笑,一字一顿,巨大的愤怒与仇恨像是一股潮水,霎时侵袭了她的全身。

“仙药门秘法,每一个内门弟子都会知道并且延传,”沈沧雨看着她,目光深沉,“若你还想活命,就不要再深究。”

“可是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你就不怕我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世,然后报仇雪恨?”

“报仇?呵,公仪昭婎,你不过是无家可归投奔仙药门的遗嗣罢了,只要你作声,仙药门就能将你扼杀。”

沈沧雨竟是面露不屑。

“我……”

公仪昭婎气急,一是想要反驳,却脑中一片空白,只得木楞的站在原地。

“公仪昭婎,你听好了,想要拥有改变现实的权力,只有成为人上之人。”

沈沧雨拂袖,转身离去,背影欣长。

虽然觉得沈沧雨话中有话,但他所言,像是一盆冰冷的水,浇醒了公仪昭婎的心。

脑海里竟是沈沧雨临走时的一番话。

要想拥有改变现实的权力,只有成为,人上之人。

闭上眼睛,她双手紧握,指甲陷入肉中,露出血色。

柔嫩的唇瓣几乎被咬出血痕来,公仪昭婎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眼底浓烈的悲伤己经被掩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抹坚定。

既然如此,那她就成为人上之人,到那时,她定要为双亲报这血仇!

公仪昭婎抬步而起,身影却不似平日轻快,仿佛她肩上有山一般重压。

公仪昭婎走后不久,旁边的树梢微动,一阵叹息声低低传出,随后白衣一闪,沈沧雨出现在公仪昭婎方才静默的地方。

他遥遥看了一眼神愈池的方向,眼中三分无奈七分厌恶,现实真的不容易改变,哪怕己经成为了人上之人,却也有不能言说的苦衷。

自那一天之后,与公仪昭婎一同修习的门徒们都感觉到了公仪昭婎的变化,那个总是在角落里发呆混日子的公仪昭婎不见了,离沈沧雨最近的不再是天瑜了。

公仪昭婎目光炯炯地看着沈沧雨,手中不断记下沈沧雨提到的药材及其功效,沈沧雨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那双深潭一般的眸子中隐了几分淡淡的欣赏。

他本以为公仪昭婎会自暴自弃好一段时间,没想到公仪昭婎心性竟然这般坚韧,表现得不急不躁,这般性子最是适合行医。

一旁的天瑜则趁沈沧雨不注意时不时地剜几眼公仪昭婎,眼神里满是厌恶与嫌弃。

公仪昭婎对天瑜的目光毫不在意,她知道单凭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只有努力变强,才有机会改变什么,而目前看起来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跟着沈沧雨潜心修习。

只不过公仪昭婎心中却还有着别的计较。这仙药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门内的掌门长老泯灭人性,却以医者自居,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公仪昭婎不屑与这般人为伍,加之她对于毒有着更加浓厚的兴趣,故而公仪昭婎私下里暗暗修习着毒术。

只不过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掌门知道自己暗中学毒,那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公仪昭婎心中如此想着,唇畔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沈沧雨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公仪昭婎,轻咳一声。公仪昭婎回过神来,连忙端正了神色,看向沈沧雨时眼神中带了几分迷惘。

她不知为何沈沧雨没有把她交给掌门,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于他的厌恶。没错,自从知道那个秘密之后,公仪昭婎厌恶这仙药门的所有人,皆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行医者,最忌心浮气躁,二忌心思叵测,可知为何?”沈沧雨面色淡淡,语气却有几分凌厉。

公仪昭婎暗暗咬唇,这话分明是对自己说的。她眉眼低垂,假装没有听到沈沧雨的话,反正也没有点名让自己回答,而且总会有人替自己回答的。

“心浮气躁诊断易错,况行医乃是救人,当怀仁慈之心,若有叵测之心,乃是对生命的不尊敬。”

天瑜昂着下巴,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看向沈沧雨的眼神中隐含着被夸奖的期待。

沈沧雨点了点头,目光又在公仪昭婎脸上流连一番,这才继续讲解着方才的内容。

公仪昭婎眼带嘲讽,说的好听,背地里却干着害人性命的勾当。

夜里,槐树下,公仪昭婎抿着唇紧紧盯着眼前的五步蛇,右手旁是一只空着的竹篓。

仙药门虽是行医,门中却也有毒物,以便于研制解药,而公仪昭婎此时所处的正是仙药门豢养毒物的地方。

那五步蛇嘶嘶吐着蛇信,忽然间一只素手闪电般地向它袭来,五步蛇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公仪昭婎丢进了竹篓。

公仪昭婎面上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在做什么。”

公仪昭婎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转过身去,面前正是一身白衣,神情冷漠的沈沧雨。

“今日师傅讲了解蛇毒之法,我便想抓一条试试。”

公仪昭婎敛了神色,自然而然地扯出一个谎。但她脊背却处于紧绷的状态,是的,她在紧张,如果沈沧雨得知自己背地里研习毒术,她不确定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沈沧雨的目光在公仪昭婎面上流连,公仪昭婎的神色愈发自然,背后的却泛起了一层冷汗。

“五步蛇毒性太烈,不宜用今日所讲之法,你若想学,明日来子时来我殿中。”

沈沧雨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公仪昭婎看着沈沧雨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去他殿里?

公仪昭婎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沈沧雨杀人灭口的场景,这委实不能怪她想法阴暗,实在是沈沧雨平日里并不是这么好亲近的人。

不过公仪昭婎也没有继续往深处想,她拎起竹篓便向住处走去。

第二天子时,万籁俱寂,公仪昭婎准时出现在歇雨殿。

公仪昭婎眼神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毒经》,她原本以为沈沧雨昨日己经相信了她的借口,但此时沈沧雨却把这本书丢给自己,难不成被发现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沈沧雨语调淡漠,将另一本《医药总本》递给公仪昭婎。

公仪昭婎恍然,心中却仍是狐疑,但看着沈沧雨冷冰冰的眉眼,也没有多说什么,拿好书就准备回去研读。

“站住。”

公仪昭婎愣了一下,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沈沧雨。

“在此处看,我好为你解惑。”

沈沧雨神色泰然,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此般深夜男女共处一室十分不妥。

公仪昭婎嘴角微抽,只好在一旁的小案坐下,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先翻开了面前的《毒经》。

沈沧雨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公仪昭婎,眉峰皱起,转瞬之间又归于平淡。

公仪昭婎静下心来,她细细研读,有不解处便求教于沈沧雨,沈沧雨虽然态度冷淡,但讲解时却也十分细致周到。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时辰,公仪昭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抬眼看向沈沧雨。

沈沧雨面容俊朗,但却不苟言笑,烛光掩映之下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好像散去了几分,整个人多了几分烟火气。

“若是倦了便回去歇息吧。”沈沧雨看着手中的书卷,语气十分淡然。

公仪昭婎面上一红,她竟不觉看得有些痴了,她敛了心神,拿好书便准备告辞。

“《毒经》留下。”

公仪昭婎怔了一下,依言照做。

公仪昭婎走后,沈沧雨看着那本书,面上的表情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迷惘,自己做的是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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