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眼前是星河中学的库房，空间并不算太大，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风格的画作。

“看来很久没有收拾过了······”陈墨皱着眉头扒拉了几幅画，扬起的尘土呛得他首咳嗽。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江淼叹了一口气，“我听说那幅画只会突然出现，没听说有谁是自己找到那幅画的······”

“没关系。我们不去找画，那就让画自己来找我们。”

陈墨解下背上的黑色画筒，抽出一张水墨画，然后轻抖一下，把整个画卷铺开。江淼定睛一看，画上描绘的是一座架在江面上的小桥，接着，陈墨拿出江淼刚刚交给他的头发，轻声念着什么，把发丝丢了上去。

江淼怀疑自己眼花了，她竟然看到发丝落在画作上，激起了一阵涟漪，水墨如同墨色的雾气一般浮起，眨眼之间竟然化作小桥，一端连接着水墨画，另一端则蔓延到库房深处的一幅画作上。

“就是那个了。”陈墨说，“这架桥梁是我饲养的画灵，它会自动连接到有特定气息的画。”

“气息······”江淼惊讶道，“桥那头就是关着顾小蝶的画？”

陈墨点了点头说：“那是画灵的大本营，风险不小，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吧。”

话刚说完，陈墨发现江淼己经不在原地了，他一愣神，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江淼的声音，她居然己经抢先一步上了桥。

江淼眨了眨眼，“你该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过桥去救她吧？”

陈墨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踏上桥的一瞬间，人就成了画的一部分，整个世界仿佛沉入到黑暗之中，所有感官都在一瞬间闭塞起来。脚下虽然有实地，但是同样没有一丝色彩。

“这地方······好奇怪。”陈墨警惕地环视西周，他看到了江淼，担心两人走散，于是紧走两步，想要伸手去拽住她。

可是江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拼命向前奔跑。

陈墨紧随其后，终于看到前方的黑暗中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孩，她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哭泣。

“顾小蝶！”江淼尖叫一声，就在她靠近顾小蝶的一瞬间，顾小蝶身上伸展出很多墨色触手，向着江淼扑了过去。

“小心！”陈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江淼，让她远离触手的攻击范围。

“江······淼······”顾小蝶缓缓抬头，像是终于认出了她。

“小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江淼带着哭腔问道。

“为什么······”顾小蝶低下头，“因为我想变成更好的自己，我没有办法让大家满意······外面那个我，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好的选择吗？她更开朗、更优秀，和她做朋友的话，应该比跟我在一起更快乐吧······”

顾小蝶说的越多，周身的黑色触手就越活跃，负面情绪似乎就是它们的养料。

“不会的。我们会成为朋友，不是因为什么开朗，什么优秀，而是······”江淼说到这里突然停住，顾小蝶则冷笑了一声。

“你也说不出来了吧？因为想跟我做朋友的理由······根本就不存在。”

黑色的触手终于蔓延到了极点，团团包裹住顾小蝶的整个身体，江淼向顾小蝶伸出手，黑色触手缠绕上了她的指尖。

宛如洪水决堤一般，大量画面涌入了江淼的脑海。

在那些画面当中，江淼感觉自己变成了顾小蝶，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用顾小蝶的眼睛看着她的回忆。

她看到顾小蝶的父亲，当着她的面说：“要是你能像隔壁家小孩那么懂事的话，我和你妈妈也就不用犯愁了。”

顾小蝶不服气：“可是，隔壁家的小孩成绩不如我好啊······”

“你还顶嘴？”父亲反而更加暴怒，“说比成绩，你怎么不跟楼上的孩子比啊？楼上孩子门门都是A+，你呢？”

顾小蝶闭上了嘴，她开始接受自己没有其他孩子优秀。

一阵烟雾涌来，江淼看到了另一个画面——

顾小蝶把一袋用热水烫过的牛奶悄悄放进了男同桌的桌洞里，可是一转身的功夫，她看到同桌把那袋牛奶转送给了另一个女生。

“那袋牛奶是我的······”顾小蝶迟疑地说出半句话。

“哦，我还以为是谁扔在我这的呢，下次别乱放了。”男孩若无其事地回复了一句。

顾小蝶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好好地传达出心声，她开始接受自己没有其他人开朗。

“如果变得开朗一些，朋友就会更喜欢我了。”

“如果变得优秀一些，父母也会更加满足了。”

“如果······如果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身边的人一定都会更开心吧。”顾小蝶站在油画《镜中人》面前，双手合十，说出自己的愿望：“拜托你，让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话刚说完，眼前的油画产生了变化，它的颜色如海浪一般褪去，只留下画框和玻璃，看起来就像一面冷冰冰的镜子。镜中映出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把顾小蝶吓了一跳。

镜子内外翻转，影子变成了顾小蝶，而顾小蝶本人，则成了她的影子。

“别担心。”影子说，“24小时之后，只要你想换回来，我就再和你交换······我只会让你看看，更优秀的你应该是什么样子。”

顾小蝶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看着影子用自己的身份生活了一天。每个人都说顾小蝶变了，变得开朗、聪明、善解人意，影子面对夸奖，总是会笑一笑说：“那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相比，哪一个更好呢？”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选择了改变后的顾小蝶。

江淼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同样选择了改变后的顾小蝶。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顾小蝶发生改变，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24小时后，顾小蝶放弃了换回自己的机会。

她想要给朋友们，留下一个更惹人喜欢的顾小蝶。

回忆中断了。

江淼被陈墨从触手的包裹中硬生生拉出来，她大口地喘息着。

“她身边己经很危险了。”陈墨用力拉扯着她，“现在离开还不算迟。”

江淼被陈墨拖拽着，眼神却没有离开顾小蝶。

“我不能走。”她挣脱了陈墨的手，“所有人都站在那个更好的顾小蝶身边，真正的顾小蝶身边只有我了，我不能走。”

她转身走向顾小蝶，黑色触手瞬间吞噬了两人。

“顾小蝶，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最后一刻，江淼说道，“我会选择你成为我的朋友，不是因为你优秀，不是因为你开朗，不是因为你惹人喜欢。是因为你是你，仅此而己。”

她想起两人刚刚见面的时候，两个内向的女孩话都不多，却趣味相投，明明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却偏偏停不下来。后来，她们分享彼此之间的事情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了不可或缺的朋友。

“我不想要更好的你，我只想拥抱更真实的你。”江淼说着，离她更近了一些。

黑色触手在她们两人指尖相碰的瞬间如潮水一般退去，江淼紧紧拥抱顾小蝶，陈墨拽着两人，踏上离开这幅画的桥梁。

她们终于走出了黑暗，回到了仓库中。顾小蝶虚弱地靠在江淼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淼淼，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淼笑了笑：“是。拜托你下次别做傻事了好吗？”

“我本想，用一个更好的朋友当圣诞礼物送给你的······”

“你己经是了。”江淼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