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愕地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沐嘉那张脸。

他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殿下，这回可尝到苦头了？”

我撇了撇嘴，“你一大早过来，便是为了挖苦我？”

他轻柔地将我放下，又替我披了件大氅，才道：“知晓你今日肯定难受，我特意为你熬了醒酒汤。”

“殿下趁热喝吧。”

我这莫名的火气才降了些。

醒酒汤喝到一半，见他还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有些不明所以，“你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吗？”

沐嘉移开视线，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并无，既然殿下无事，臣就先退了。”

他走得有些急。

他的耳朵怎的那么红？

我被他弄得有些不知所以然。

心里一直揣着这股疑问，直到我去见了阿耶，才有了答案。

阿耶问我，“容儿，你可知你昨夜喝醉之后发生了何事？”

我摇了摇头。

阿耶道：“你昨晚上喝醉后，抱着他又哭又笑，最后还吐了他一身，是他不嫌你闹腾，将你背回去的，并且还照顾了你一个晚上。”

我怔住了。

许久未沾酒，我没想到自己的酒性竟如此差。

阿耶捋了下胡子，语气有些惋惜，“你真是个榆木脑子。沐嘉喜欢你那么多年了，你竟然看不出来。”

“你不知道，当他得知你在中原传来了音讯后，他有多激动。他在我面前恳求，让他亲自去中原将你接回来。”

“容儿，如今我的年纪也大了，心中最想做的事，便是为你挑一个可靠的夫婿。依我看，沐嘉就很好。”

“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不可再这般拖下去。若不然，我死后下去该如何面对你的娘亲？”

我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

回来以后，为了不让阿耶担心，我从未同他提过我在中原的事。

他不知，我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背叛后，余生已经不想再嫁人了。

我得想个办法拒绝阿耶。

可还未等我想出对策，阿耶又道：“容儿，其实沐嘉是巫师狄安的儿子。”

“巫师一族日渐衰落，人口凋零，他们的封印能力也在逐渐削薄，只有天滇的圣女嫁给巫师的后代，绵延子嗣，天滇的结界才能得以稳固，百姓们的安全才有保障。”

我脑子一片空白，呢喃着说道：“阿耶，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守护天滇的安全是每一任圣女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能任性。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却看见沐嘉就站在门口，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我将他拉走。

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我直直地看着他，“沐嘉，你是很早就知道了我们必须成亲的结局吗？”

沐嘉没有躲避我的视线，“是。我们必须成亲，可臣爱慕殿下的心也是真的。”

“殿下若是一时接受不了臣，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臣也不急。臣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你。这样吧，你若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立个条约，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再碰你，成亲后，家里无论大事小事，皆由你做主。”

“殿下可还满意？”

沐嘉温柔地笑了笑，看我的眼神充满希冀。

我攥紧了手指，心中纠结万分。

我和沐嘉相处了那么久，他的为人我也知道。

我不想嫁人，的确是害怕自己再次掉入深渊。

因为过往的事已经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而我也怕，怕他知道了我在中原的那段往事后，会排斥我。

思索再三，我还是忍着心中的慌乱与羞耻，将那些事完完整整地说给他听。

说完，我下意识地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沐嘉，你若是不想成亲，我一定会寻找到新的办法加强结界的封印，不会让你们族人担忧。更不会让整个天滇陷入任何危险。”

沐嘉轻笑一声，“傻殿下，若是找得到办法，主上和我父亲就不会非要我俩成亲了。”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

“可我不是那个人，自然也不会那样对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缓慢地抬起头，眼角泛红，“沐嘉……你难道不嫌弃我吗？”

沐嘉疼惜地将我揽进怀里，“殿下，你在臣心中永远是最美好的。”

“是那人不懂得珍惜眼前人。”

“但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这是我回到天滇之后第一次流泪。

中原人都说，女子若有过婚嫁或者离异之经历，便会被视作贞洁尽失，若是再嫁，便会遭世人所唾弃。

这个观念早已深深地扎根在我的心里，无法磨灭。

可现在，又有人亲手将它打破，将我于暗无天日的泥沼之中解救出来。

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被修复，跳得极为剧烈。

甚至比我和李景修在一起那会儿跳得还要快。

我清楚，我动心了。

我答应了沐嘉。

阿耶给我们看了成亲的日子，就订在下个月月初。

这段时间，沐嘉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我去哪儿，他便去哪儿。

他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不勉强我做任何不舒服的事，对我无比细心。

筹备婚事诸般琐碎的事宜令我颇为头疼，他看在眼里，便将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