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停在半开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大厅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目光在喻橙和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之间来回移动。

十块钱一小时。

陪聊学霸。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与远星集团这位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联系起来，充满了怪异的、难以置信的戏剧性。

封祈的背影僵住了。

他没有回头。

但喻橙知道，他听到了。

那个被他刻意埋葬的、廉价的过去，被她当众，用最难堪的方式，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这是一种自杀式的攻击。

要么，他恼羞成怒，让她彻底滚蛋。

要么，他为了堵住她的嘴，给她一个见面的机会。

喻橙在赌。

用自己最后仅剩的尊严，赌一个未知的可能。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梯门缓缓打开。

封祈转过身，重新看向她。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冷漠。那片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是震惊，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

喻橙读不懂。

他一步一步，重新向她走来。

他身后的助理和高管们，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封祈走到喻橙面前，停下。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喻橙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张脸比财经杂志上要更加冷峻，轮廓分明，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

只是，这尊雕塑没有温度。

“跟我来。”

他丢下这三个字，便转身走向电梯。

喻橙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他的助理最先回过神，快步走到喻橙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比刚才客气了许多，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喻小姐，这边请。”

喻橙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了上去。

她走进那部她仰望了一个星期的专属电-梯。

电梯里，空间很大。

封祈站在最里面，看着前方，没有再看她一眼。其他几位高管识趣地没有跟进来。

只有那位助理，和她，还有封祈。

三个人，沉默无言。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飞快地跳动着。

喻橙能感觉到那位助理审视的目光，她也能感觉到从封祈身上散发出的、无形的低气压。

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让她更加不自在。

电梯在八十八楼停下。

叮。

门开了。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极其开阔、简约到极致的空间。黑白灰三色构成了这里的主色调，冷静，肃穆，充满了秩序感。

这里是权力的顶端。

助理将她引到一扇巨大的黑檀木门前。

“封总在里面等你。”

喻橙点点头，推开了门。

办公室大得惊人，几乎占据了半个楼层。整面墙的落地窗，将星城最繁华的景致尽收眼底。站在这里，仿佛能掌控整个世界。

封祈就坐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黄昏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个深色的剪影。

喻橙走过去，在他办公桌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道歉，还是该直接切入主题？

椅子转了过来。

逆光中，那张脸的轮廓逐渐清晰。

喻橙用了整整三秒，才将眼前这张冷峻、成熟、掌控着亿万商业帝国的脸，和记忆里那个穿着洗白了的校服、永远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少年，彻底重叠起来。

真的是他。

封祈。

那个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永远在刷题，全校唯一一个需要靠全额奖学金才能读下去的贫困生。

那个被她用十块钱一小时的价格，“买”下所有课余时间，只为了帮她划考试重点的“工具人”。

时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先开了口。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喻橙的心上。

“喻同学，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份湿透了的策划案上。

“想雇我？可以。”

“不过我的时薪，早就不是十块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