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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正院的红梅开的热闹,在廊下灯笼的照耀下格外红火,可是却抵不住屋子里的寒。

沈清辞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白皙的脸蛋。往日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

此刻像是结了冰的湖面,无半点波澜。她指尖捻着一方绣好的帕子,针脚细密,

是她为夫君顾言之准备的生辰礼,如今看来,倒是成了笑话。“夫人,夜深了。

”贴身侍女晚翠端着一碗温好的参汤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动作不由得轻缓了些。

沈清没有理会,只是望着铜镜里鬓边的那支赤金点翠步摇——那是三年前顾言之娶她时买的,

他替人写了好多书信才凑够了钱,他说他要让他做这京城最体面的夫人。体面?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这京城哪家的体面夫人的丈夫会为了一个歌妓一掷千金,

还同自家夫人说要把她当作自己的表妹养在家里恶心自己。下午,

她去锦绣阁刚取完给婆母做得冬衣回婆母处,就撞见了这令人作呕一幕。“母亲,这是怜月,

如今她腹中已经有孩儿的骨肉了,孩儿想将她迎入府中。

”顾言之牵着女子得手跪在自家母亲面前介绍着。“好…好…好…”顾母当即喜笑颜开,

“快扶月儿坐下。”众人落座之后,顾言之开口:“母亲,如今怜月有了身子,

也不好住在外面,可如今正值孩儿要升迁的关键时候,不好叫人抓住机会参我一本,

孩儿的意思是让怜月以母亲那边远方表妹的身份住在府中,母亲意下如何?

”“这样清辞那边也好交代,只是这样怕是委屈了怜月!”“为了言之哥哥,

怜月不觉得委屈。”女子传出乖巧惹人怜爱的声音。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

沈清辞当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喂了狗,她当即转身离开,

多在这里待一秒她都觉得恶心。她想起三年前,顾家落魄,是她资助他科举,

他才得以金榜题名。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嫁给他,这三年来,她放下嫡女身段,为他浆洗衣物,

尽心侍奉公婆,有什么好东西就先紧着他们顾家人用。如今看来,她以为的相濡以沫,

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夫人,您别多想了,顾大人兴许是被公务绊住了。

”晚翠见她脸色越发苍白,急得眼眶发红。沈清辞缓缓摇头:“他不是被公务绊住了,

他是被怀里娇娘绊住了。”“晚翠,取纸笔来。”晚翠一愣:“夫人,

这都三更了……”“取来”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晚翠再也不敢多说,

赶紧取来笔墨纸砚。沈清辞提笔,手腕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自幼饱读诗书,

一手簪花小楷清丽雅致,幼时曾得太上皇夸赞,此刻落在纸上,也带着凛凛风骨。

“伏以夫妇之义,恩深契合,今缘情不协,难归一意,是以请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沈清辞,敬上。”短短几行字,是她用三年真心换来的结局。写罢,她取过自己的私印,

重重盖在落款处,朱砂红印,像一滴凝固的血。“夫人!您这是……”晚翠吓得魂飞魄散,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您怎能写休书?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就……”“名声?

”沈清辞放下笔,转身看向她,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却不是悲伤,而是彻骨的冷,

“我沈清辞的名声,难道是靠忍气吞声,看着夫君与别的女人苟合得来的?晚翠,你记住,

我沈家女儿,从来容不得这般作贱。”“晚翠,以后还是叫我**吧。

你去收拾一下我名下的田产地契,明日一早就套车去郊外的那座温泉庄子。”晚翠还想再劝,

可对上沈清辞那双淬了冰的眼,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太清楚自家**的性子,

看似温婉,实则刚烈,一旦做了决定,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都收拾好了。

”晚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哭腔,“田契地契都在匣子里,庄子上的人也遣人去知会了,

明早就能落脚。”“嗯。”沈清辞应了一声,起身走到桌边,将那封写好的休书仔细折好,

放在砚台旁。“明日不必惊动旁人,我们悄悄走。”她顿了顿,补充道,

“把我陪嫁的那几箱书带上,别的……都留下吧。”那些用她的嫁妆添置的家当,

那些她亲手绣的、缝的,都带着顾家的气息,她一分一毫也不想要了。

沈清辞在温泉庄子悠闲不过一日,顾言之就拿着沈清辞留给他的休书找到温泉庄子。

“沈清辞,你这是什么意思?简直是枉顾伦常,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子休夫的道理?

”顾言之在庄子门外吵吵嚷嚷的,没多少功夫就有好多凑热闹的人围在了门口。

晚翠看着他如此泼皮无赖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在庄子门口顾言之对峙起来为自家**鸣不平。“你吃我家**,用我家**,

你住的地方都挂着我家**的名字,还用我家**钱来养外室,这些都不提了,

如今还想将外室接到家里来恶心我家**,我家**如何休不得你?”“沈清辞呢?

叫她出来说话。”见来人是晚翠顾言之不以为意。“她沈清辞嫁到我顾家三年来无所出,

如今怜月有了身孕她身为当家主母理应好生照料,才为贤德。”到底是进士及第,

脑子就是转的快,顾言之几句话就将矛头对准了沈清辞,倒打一耙说沈清辞不是。

晚翠口才自没有顾言之好,也从没见识过如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黑的说成白的的厚颜**之人,气的咬牙跺脚,手指指着他骂着:“好你个没心肝的东西,

你拿着我家**的钱养外室,把人肚子搞大了你还有理了,

亏得我家**当初看你可怜资助你科考,如今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一个卑贱的奴才,也敢在此饶舌!我看我们夫妻感情不睦少不得你这贱婢挑唆。

”顾言之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晚翠。围观的群众则是吃着瓜,各执己见地讨论着。

“顾大人好大的威风。”见晚翠要吃亏,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沈清辞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内,素色衣裙衬得她面色平静,眼神却像淬了冰。

她缓步走到晚翠身边,目光落在顾言之身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沈清辞的人,轮不到你来动。”她淡淡开口,“至于这封休书,

写得清清楚楚,你我缘分已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若还念着几分旧情,

就该体面些,别在这里丢了自己的脸面,也污了我的地方。”顾言之看着她,心头莫名一慌。

他印象里的沈清辞,总是温婉的、包容的,哪怕受了委屈,也只会红着眼眶忍下来。

可眼前的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情意,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像是一把钝刀,

慢慢割着他的心脏。“清辞,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他放软了语气,

试图去拉她的手,“怜月那边我会处理,我只要你……”沈清辞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声音更冷:“顾言之,你我之间,早在你想让她以‘表妹’身份进府时,就断干净了。

”她指了指门,“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说完,她转进门。“沈清辞!

”顾言之在她身后带着不甘和怨毒地嘶吼:“你别后悔!你一个弃妇,离了我顾家,

看谁还会要你!”而沈清辞脚步未停,只留给众人一个挺直的背影:“我沈清辞的人生,

从来不由别人定义。离了你,我只会过得更好。”庄子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门外的喧嚣和顾言之狰狞的面孔。晚翠看着自家**的背影,眼眶一热,

快步跟了上去。廊下的阳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她抬手理了理鬓发,

指尖划过发间那支素雅的木簪——这是她自己亲手做的,没有金银点缀,

却比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更让她心安。“**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这木簪雕的比市面上买的还精巧,咱家**手巧,字写的好,女工也好,还会雕刻。

”晚翠夸赞着。“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从前父亲总还总是说我把时间都浪费到这些事上了。

”沈清辞不经意间回忆起往日在沈府时的情景,她只是不如张大人家的姑娘精通琴艺,

性子温和,父亲就觉得她样样不如人家。“夫人,要不……我们去求求老爷?

总呆在这温泉庄子也不是个事,老爷总归是您的父亲,

这父女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不行。”沈清辞立刻否决,“当初我不顾他反对,

执意要嫁顾晏之,早已伤透了他的心。如今我离开顾家,岂不是让他更难堪?再说,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可若是老爷找过来。”晚翠小声嘀咕着。“不见。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庄子,父亲还管不着这里。再说他前月才离京赴任,没那么快回来。

”听了自家**的话晚翠一阵无奈,一家人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自家**和老爷怎么就闹到这般地步?不提也罢。

晚翠惋惜着却听见身边再次传来了**的声音:“晚翠,

我名下那间成衣铺是不是离着庄子不太远?”沈清辞好似并未受刚刚门外发生的事影响,

这些天她一直盘算着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产业,刚刚晚翠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问这个做什么?”晚翠疑惑自家**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有时间陪我出去采买些工具,顺便和那间铺子的掌柜打好招呼。

”“我打算在铺子门前支一个摊子卖木簪绣品,再支上一个***书信牌子。

这样一来既可以为成衣店招揽更多的生意,同时又多了一份收入。”晚翠当即就夸赞起来,

也觉得自家**的提议不错。二人这就乔装打扮一番悄悄出门准备了起来。说干就干,

一番准备过后沈清辞主仆二人当真在成衣店前支起来一个小摊。晚翠有模有样的吆喝着,

沈清辞则带着帷帽在一旁品着茶。“晚翠,歇歇,过来喝口茶。

”沈清辞招呼着晚翠到自己身边。“**,咱这摊子都支了两三天了,才赚了五个铜板,

得亏您不靠这个吃饭,要不咱们主仆二人都得喝西北风。”晚翠靠在沈清辞身边,悄声说。

“万事开头难,晚翠不要心急,你家**我今日早起算了一卦,卦象说今日有贵人临门。

”晚翠将信将疑地撇撇嘴:“是,**。”她心里不禁吐槽起自家**,

这南来北往的不是贩夫走卒就是小户人家,哪里来什么贵人?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一阿婆走到摊子前拿起一方手帕端详,见有来客晚翠立即招待起来。

“老婆子我也是好久没看到双面异绣的帕子了,敢问绣这方帕子的人在哪里?

”“正是小女绣的这方帕子。”沈清辞放下茶盏,微微颔首。帷帽的轻纱垂落,

遮住了她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线条柔和的下颌,声音清清淡淡的。阿婆闻言,眼睛亮了亮,

捧着帕子的手更小心了些:“姑娘这手艺,真是绝了。你看这正面绣的是并蒂莲,

针脚藏得半点不露,反面竟是缠枝纹,花色还能错开,

老身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地道的双面异绣了。”她越说越激动,

指着帕子上的一处细节:“尤其是这莲心的用线,掺了点银线,远看像沾着露水,

近看又不抢眼,这心思真是细到家了。”晚翠在一旁听着,先前的沮丧早跑没了,

腰杆都挺直了几分:“阿婆好眼光!我家**可是……”“晚翠。”沈清辞轻轻打断她,

转而对阿婆道,“不过是些糊口的小技,让阿婆见笑了。”阿婆却摆摆手,

眼神里满是郑重:“姑娘太谦虚了。实不相瞒老身是永寿伯府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我家主人,想请姑娘到对面茶楼喝口茶,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夫人盛情,小女自是乐意。

”沈清辞同晚翠交代了一番之后就同嬷嬷来到了茶楼。

伯府的管事嬷嬷引着沈清辞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刚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檀香便扑面而来。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石青色褙子的老夫人,鬓边插着一支成色温润的玉簪,面容慈和,

眼神却透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清明。“老夫人,这位便是绣那方帕子的沈姑娘。

”嬷嬷恭敬地回话。老夫人抬眼看向沈清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缓缓笑道:“姑娘请坐。”沈清辞依言坐下,姿态从容,虽身处陌生之地,却不见半分局促。

“夫人,小女面部有旧疾,实在不便以真面目见人,还请夫人见谅。”“不打紧。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与惋惜。“方才在楼下见了姑娘的绣品,老身实在是喜欢得紧。

”老夫人端起茶盏,示意侍女给沈清辞斟上,“如今这京城,能有这般精湛双面异绣手艺的,

已是凤毛麟角了。”“老夫人谬赞了。”沈清辞浅啜一口茶,

“小女不过是幼时跟着家中长辈学过些皮毛,谈不上精湛。”老夫人笑着摇头,

从身旁的锦盒里取出一方帕子,正是沈清辞摊子上的那方,“姑娘你看这并蒂莲的配色,

用的是‘退晕法’,从粉到白层层渐变,过渡得浑然天成,若非下过苦功,

绝不可能有这般功夫。老身年轻时也爱摆弄这些,深知其中不易。

”沈清辞见她对绣艺如此了解,心中微讶,却依旧平静道:“老夫人慧眼,

小女确是在这上面费过些心思。”“姑娘可知,下月便是宫里的万寿节?”老夫人话锋一转,

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太后娘娘素爱精巧绣品,往年各府进献的,不是金绣便是满绣,

虽华贵却少了些灵气。老身想着,若能有一方姑娘这般的双面异绣作为贺礼,

或许能得太后青眼。”沈清辞心中一动,

面上却不动声色:“老夫人的意思是……”“老身想请姑娘为寿礼绣一幅屏风,

题材就用‘百鸟朝凤’。”老夫人看着她,“当然,酬劳方面姑娘尽管开口,

寿山伯府绝不会亏待。”绣一幅“百鸟朝凤”的屏风作为万寿节贺礼?沈清辞指尖微顿。

这不仅是对绣艺的极大考验,更关乎着能否在宫中留下名号。若是成了,

她往后在京城立足便多了几分底气;可若是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老夫人,

这‘百鸟朝凤’屏风工序繁复,且需在一月内完成,小女……”“姑娘是担心时间紧迫?

”老夫人仿佛看穿了她的顾虑,“老身可以给姑娘调派府中最好的绣娘打下手,

所需丝线、绸缎也任由姑娘挑选,只求姑娘能全力以赴。”沈清辞沉默片刻,

抬眼看向老夫人,目光坚定:“老夫人信得过小女,小女便应下了。只是有一事,

还请老夫人应允。”“姑娘请讲。”“绣品完成之前,小女想在永寿伯府借一处清净院落,

专心赶工,不希望被外人打扰。”她知道,此事一旦传开,难免会引来顾言之的纠缠,

甚至可能被他利用来做文章,她不能冒这个险。老夫人略一思忖,便点头应道:“这有何难?

府中后院有一处‘听竹苑’,平日少有人去,清幽得很,姑娘尽管住下。所需之物,

尽管吩咐下人去办。”“多谢老夫人。”沈清辞起身行礼,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她知道,这不仅是一份差事,更是她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机会。从茶楼出来,

沈清辞回到成衣铺前,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晚翠。晚翠听得眼睛发亮,又惊又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永寿伯府那可是正经的勋贵人家,能搭上他们,往后谁还敢小瞧咱们?

”沈清辞淡淡一笑:“能不能成,还得看咱们自己的本事。你先回庄子上,

把那些绣线和工具都收拾好,送到永寿伯府的听竹苑去。我在这里守着摊子,

跟掌柜的交代一声,随后就过去。”“哎,好!”晚翠兴冲冲地应着,

转身就往庄子的方向跑去。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她走到成衣铺掌柜面前,将自己要暂离一段时间、帮忙赶制寿礼的事说了一遍,

又叮嘱掌柜照看好铺子和摊子,这才收拾好东西,跟着伯府派来的马车往伯府而去。

听竹苑果然如老夫人所说,清幽雅致。院中种着几竿翠竹,墙角开着几株秋菊,

廊下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

临窗摆着一张宽大的绣架,旁边是堆满各色丝线的架子,显然是早已备好的。“姑娘,

您看这里还满意吗?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婢说。”引路的丫鬟恭敬地问道。“很好,

多谢。”沈清辞点点头,“我这里暂时不需要旁人伺候,你先下去吧,有事儿我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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