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商店街张灯结彩，到处都布满了喜庆的红色，音箱里播放着年年不变的歌曲：“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夏尔若挤在熙攘人群中，两手还各提着一箱年货。
她一不小心，与人群中一人迎面撞上，手上提着的箱子差点翻倒。
对方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她。
好险。
她低呼一声，攥紧手上年货的提绳。
“谢谢……”她笑着抬头向对方道谢，却发现对方与她一样露出惊讶的神情。
“夏尔若？”“沈之夏？”他们异口同声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真的是夏师姐，好久不见！”沈之夏连忙对夏尔若打了招呼。
“沈师弟，真是好久不见。”
二人落座于老街的甜水铺，互相叙着旧。
“夏师姐现在住在G市吗？我好多年没有来过这里，幸好今年来了。”
沈之夏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如大学时跟在她身后的模样。
沈之夏是夏与若大学时期的同门师弟，多年不见。
“我在这里长大，今年刚从首都搬回来。
师弟今年怎么来G市了？”夏尔若故意调笑他：“是来女朋友家过年的？”沈之夏的脸突然红起来。
“不是的！……因为有亲戚在这边生活，就特地来G市过年了，也算是换换地方，换换氛围。”
夏尔若点了点头。
她们聊了聊大学的事，沈之夏是她的直系学弟，以前常常会碰面。
她与林闻舟虽然专业不同，却常约着去图书馆学习、做项目，沈之夏也逐渐与林闻舟熟识，二人的关系甚至称得上要好。
也是如此，当她与林闻舟察觉到沈之夏的心意时，都只将他当作情窦初开的弟弟，一笑而过。
“师弟，近些年有遇到合适的人吗？”沈之夏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的、没有的……”“师姐，不要再调侃我了……”他脸上泛起红晕。
夏尔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饮下最后一口红豆沙。
沈之夏还是和以前一样，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但他也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从未在她面前做出过出格的事。
离开甜水铺，沈之夏张罗着帮着她购置各色年货，热情地提着大包小包送到了她家。
“师弟，辛苦你了，这些你收下。”
夏尔若从厨房拿来一些打包好的卤肉。
“这是我亲手做的，师弟不嫌弃，就收下吧。”
沈之夏如获至宝般地抱在怀里，“怎么会嫌弃呢！师姐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师姐，今天遇到你很高兴，有时间我们再多聚聚。”
夏尔若目送着他离开，若有所思。
难道系统讲的真命天子就是沈之夏？夏尔若笑着摇摇头，她对沈之夏从来都只是同门之间的情谊，从无半点越轨。
况且，她与林闻舟实在是纠缠得太久、太痛，她实在是无法立刻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接下来几天，她总能收到沈之夏的信息：「师姐，你看亲戚家的哈士奇！」（*吐舌卖萌的哈士奇照片）「师姐，大人的聚会好无聊啊。」
（*乖乖趴下的萨摩耶动图）「师姐，今天吃到了美味的蛋糕。」
（*白瓷盘上奶油蛋糕的照片）无论是什么消息，夏尔若永远只是礼貌地回复一个表情。
但依旧阻拦不了沈之夏分享日常的消息。
街角的老咖啡店。
夏尔若刚戴上耳机，眼前却有人推来一杯热饮。
“夏师姐，好巧！”沈之夏毛茸茸的脑袋冒了出来。
“我们真的很有缘呢！”“再傻的人都知道不是巧合了，下次换一句开场白吧，沈师弟？”夏尔若无奈地将耳机挂在颈间，揉了揉耳朵。
沈之夏的脸红起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偶遇，没想到早就被对方识破了。
沈之夏小声地说了句抱歉，局促不安地看着她，手都不知道应该往哪放了。
夏尔若突然有一丝欺负人的罪恶感，便顺手拉开了旁边的座椅。
“师弟坐。”
沈之夏乖乖坐下，“其实今天真的是偶遇，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师姐。”
她滑动平板的手一顿。
沈之夏说得没错，林闻舟对***过敏，连带着她也很少再喝含有***的饮品。
夏尔若盯着沈之夏推来的热饮，竟然是她以前最爱喝的生姜拿铁。
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喜欢这个。
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夏尔若随意地回道：“是呀，以前没有时间来。”
“现在好不容易休假了，就想再来这边的咖啡店尝一尝新口味。”
“师姐平时一定很忙，之前和导师聊天，她还经常提到你呢！”沈之夏笑起来。
“师弟，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不需要有这些弯弯绕绕。”
沈之夏难得地沉默了，许久，才看向她。
“我听说了关于林师兄的事情，很抱歉……”“不必抱歉，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沈之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又很快地缩回。
“师姐……”沈之夏脸颊微红，看向她的双眸发亮，“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喜欢师姐，我知道自己不如林师兄优秀，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
看着对方小心的神色，她一时无言以对：这么久了，他竟然还保留着这份青涩的爱恋。
【宿主，沈之夏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侣！他只会比林闻舟更爱你，快点给他一个机会吧！】系统焦急非常，夏尔若略微诧异——系统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出现了，她甚至都以为它已经离开了。
怎么这时候突然蹦出来了？还这么着急？在沈之夏期盼的目光中，她摇了摇头。
“抱歉，师弟，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知道的，我和你师兄在一起十年，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来，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就爱上你。”
“当然，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毕竟感情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好，我不希望你一直对我抱有期待。”
本以为这番话足以让对方死心，不料沈之夏原本略微黯淡的眸子又重新点亮。
“师姐，这些我都知道，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好了，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以前我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追求你了！”看着对方真挚的神情，夏尔若失笑不已。
【宿主，沈之夏是真心喜欢你的，他未来做出的成就不亚于林闻舟，而且，他绝不会辜负你、抛弃你。
】……系统怎么又变得这么呱噪了。
系统的异常让她警觉起来。
她与林闻舟分手，刚一回到G市就又遇到了沈之夏；如同恰好出现的男主角，带她逃离过去的痛苦，走向崭新的生活。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那这一切也太过于巧合了……简直，像剧本。
“师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吗？”沈之夏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不是已经坐在这里了吗？”夏尔若无奈地叹气，“师弟，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沈之夏瞥到她面前的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
“师姐怎么突然开始学语言了？”“只是随便学一学。”
夏尔若戴上耳机，不想再理会身旁的沈之夏。
时光仿佛倒流回大学时期，沈之夏坐在她身旁准备着期末作弊器，有时吵闹、有时安静。
她不***向另一侧，在看到空空的座椅时微微愣住——对啊，林闻舟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我在想些什么，我们明明早就毕业了。”
夏尔若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中午留下的饭菜，放入微波炉中。
等待加热的空隙，她随意浏览着社交平台的消息。
白色的萨摩耶头像跳出：「今晚零点，师姐要来一起看烟花吗？」夏尔若将消息滑掉，思索着应该找个什么理由推掉这场邀约。
系统又幽幽地出现了。
【宿主，快点答应他，不然他会以为你是在婉拒，明天就会离开G市了。
】夏尔若被突然冒出的系统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系统，你怎么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抱歉，宿主，不稳定的情况可能会增多，还请你习惯。
】系统似乎越来越虚弱了。
夏尔若有些不安，这份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连她也讲不清个所以然。
【宿主，沈之夏因为遇见你才特地在G市待这么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邀请你。
】【宿主，你真的要错过沈之夏这么优秀的人吗？】【宿主，快点答应他吧！】夏尔若受不了系统不停地催促，只好回复：「好。」
【太好了！】系统彻底松了口气。
【外面太冷了，宿主记得裹好围巾。
】面对系统贴心的提醒，夏尔若心里的疑惑渐渐放大。
“系统，你对每一任宿主都这么好吗，那我可真的不想让你走了。”
【……宿主，既然绑定了你，直到脱离那天，我都会为宿主着想的。
】夏尔若不再言语，她收拾碗筷后，看着时间准备出门。
她特地穿了保暖的羽绒服，戴上了厚厚的围巾。
【这就对了，外面的气温接近零度，宿主一定要注意身体。
】系统似乎非常满意。
G市的冬天十分阴冷，傍晚的冷风呼啸而过。
但天气抵挡不住众人的对新年烟花的热情，成群的年轻人与情侣笑成一团，呼出的白气包裹住他们，竟有些不真实感。
夏尔若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高三的时候，她和林闻舟也是这样手牵着手，热切地讨论着零点的烟火。
高中时的林闻舟，一牵上她的手就会脸红，看向她的双眸总是藏着少年的烫意。
“夏师姐！我在这里、这里！”沈之夏站在远处对她挥手，他的鼻尖红红的，乳白的热气散开来，却衬得双眸发亮。
夏尔若挥手回应，小跑到他身旁。
“师姐，你冷不冷？”沈之夏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掌心，轻轻哈着热气。
她想将手抽出来，只是他今天似乎格外执着，就由着他了。
夏尔若倚在桥边，周围的人声逐渐消散，大家颇有默契地一同倒计时，连带着一旁沈之夏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三——”沈之夏侧头看向夏尔若，似有千言万语。
“二——”攥着她的手愈发紧了，连带着夏尔若也紧张起来。
“一——！”“新年快乐！”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为了在这一刻绽放的烟花。
夏尔若看着天边的花火，冰凉的雪片落在她的鼻尖——下雪了。
“师姐，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再对你正式地说一遍……”“夏尔若，我喜欢你，我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林闻舟，你可以相信我吗？”白雪落在他的碎发间，夏尔若却恍然想起了林闻舟求婚的那个雪夜。
那夜的霜雪染白了他们的发，林闻舟，我们的一生是否也算有了一次白头。
“师弟，抱歉。”
她笑得很淡，“你不会成为他，也不可能成为他。”
夏尔若把手从沈之夏掌中抽出来，拍了拍他落满雪的肩膀，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对你好的，他会……】“我这一生，只爱过林闻舟。”
“系统，你是不是要脱离我了，我们还会再见吗？”【若……若……】”系统？系统！”【再……见。
若若、你要、幸福……】系统的声音低微下去，一切归于寂静。
夏尔若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彻底失去了什么。
她的视线越过飘摇的雪片，望向远处。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这么难过？好像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人，要离开她了。
这场雪下了很久，似乎要将人间掩埋。
「师姐，我们可以聊一聊吗？」「师姐，这是我在G市的最后一天。」
「还在那家老咖啡馆，好吗？」夏尔若落座在沈之夏对面，桌上依旧是她爱喝的生姜拿铁。
“师姐，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沈之夏露出微笑，“但是我还是想问问，师姐为什么还是拒绝了我？”她端起马克杯，没有直接回答他。
“师弟，你忽略了一个细节，知道我喜欢喝生姜拿铁的人，只有你林师兄。”
时光倒转回十年前的冬天，林闻舟约她在这家咖啡馆念书。
“林大学神原来寒假也在刻苦读书，”她从书包中拿出练习册，“怪不得这次的年级第一还是没有抢过你。”
“……又在乱说。”
今天的林闻舟似乎格外沉默。
“闻舟，你脸怎么这么红？”夏尔若注意到他的不自然“是不是发烧了？”她将手探上他的额头，四目相对。
“……别闹。”
林闻舟被烫着一样，火速移开目光。
她用手掌比对着二人的温差，“也没有发烧啊，但是你的脸真的很红！”“坐好，听我说。”
林闻舟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她；这一举动让夏尔若吓了一跳，她迅速整理好心情，稳稳地坐好。
“怎么了？”她焦急起来，自习课偷看的小说剧情在脑中乱飞。
“你要转学了？还是你要出国了？难道——你亲生父母来接你了？”夏尔若惊慌地看着他。
“……咳咳咳！”林闻舟看到她的神情，一下子被刚喝下的柠檬茶呛住。
手一松，玻璃杯“哗啦”地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尔若，不要动，我去叫服务生。”
生怕夏尔若被扎到，他慌忙起身，却被夏尔若死死钳住手臂。
“林闻舟！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就不许走！”她的声调一下高了起来，周围的人的目光转向她们，议论纷纷。
“你快点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也站起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好像要哭出来了。
“尔若，不是这样的。”
林闻舟走到她身前，轻轻牵住她的手。
“夏尔若，我喜欢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忍不住去注意你、寻找你、追随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自然而然地就会想你、想见你，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夏尔若，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他像蒸笼上熟透的龙虾，牵着她的手格外得烫。
“……好。”
“真的吗！尔若，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都说‘好’了你怎么还要问啊！”夏尔若的声音又高起来，脸红得像熟过头的番茄。
“我只是……太高兴了。”
林闻舟松了一大口气，如释重负地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闻舟，等等、闻舟，这是拿铁！你不能喝啊！”她连忙抢过杯子，不料林闻舟行动更快，马克杯已经空空如也。
他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好难喝。”
夏尔若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解释：“这是，我点的、生姜拿铁，你不能喝的……”“啊……难怪我觉得头晕晕的。”
林闻舟露出一个傻气的微笑，忽然“扑通”地倒在地上。
“闻舟——”“有人晕倒了！”“快叫救护车！”当时的她和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昏倒的林闻舟送到医院。
林闻舟躺在病床上，看着满脸泪水的她，只是傻乎乎地笑。
“原来我的女朋友喜欢喝生姜拿铁，我记住了。”
林闻舟，这些你还记得吗？我真的忘不掉。
“我只爱过他一个人，他曾经给我的爱太过美好，即使他最后不爱我了，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抱歉。”
夏尔若面带歉意地看着沈之夏，“不是你不够好，只是我的心里已经盛不下第二人了。”
“师姐，不必道歉，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你们俩人之间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
夏尔若盯着他的双眼，“你是为什么突然来到G市、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还有这么多次地遇到我的？”“师姐，如果我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呢？”“来到G市是碰巧来这边陪亲戚过年、生姜拿铁是听林师兄提起过。”
夏尔若打断他的辩解，语气严厉起来，“你知不知道系统，它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它为什么让你接近我？”她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系统为什么那么像林闻舟？系统是不是就是林闻舟！如果系统真的是他，让自己撞上他和柳溢雅、为什么不停劝解自己离开、为什么那么焦急地让她和沈之夏在一起？“……果然什么都骗不过师姐，但是抱歉，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沈之夏起身，笑着看她。
“师姐，我要出国发展了，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
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师姐，有些时候要向前看，不然会辜负了他的心意。”
夏尔若愣愣地坐在那里，膨胀发酵的信息快要把她的头脑撑炸。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隐线被她发现——自订婚宴第二天后就消失不见的林闻舟。
明明知道自己会去婚纱店试婚纱，却依然答应柳溢雅请求的林闻舟。
的西装、“偶遇”的沈之夏、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系统……看似毫无关联的点在一瞬勾连成线，它们组合、呈现出了唯一的一种可能。
夏尔若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浑身颤抖，眼泪住不住地向外涌。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魂、天堂的存在，也不知道一个人的仇恨或者遗憾是否真的可以唤醒奇迹。
会吗？这一切真的会发生吗？似乎有一条隐秘的小道在她面前延展铺开，只是四周仍被云雾笼罩。
夏尔若强装镇定地走出咖啡馆、回家、掏出钥匙打开门。
看似正常稳定的她，实则内心早已奔溃成无数乱麻。
瘫倒在沙发上，混乱的思绪簇拥着睡意前来，她疲惫地沉入梦中。
她似乎被困在一个由镜面组成的半封闭环境中，试探地挥动手臂，却只能看到经过重重反射后形成的无数个畸形的夏尔若。
“有人吗？” “这里是哪里？”她尝试呼唤着可能出现的救星，“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除了逐渐减弱的回声，依旧无人回应。
夏尔若尝试着寻找出口。
在这个“镜面迷宫”内前进并不容易，看似有路、实则无路。
她微一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光滑的镜面上。
这里的镜子看起来很薄很脆，如果被碎片扎伤一定很痛。
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出不去了。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若若，别怕，我会帮你。”
夏尔若勉强站稳，她感激地看向手的主人。
她努力地抬头，拼命想要看清这人的五官，却怎么也看不清、摸不到。
“你是谁，为什么你也在这里？”那人却什么也没说，“跟着我走，不要回头。”
那双手紧紧牵着她，她惊奇地发现，手心传来的温度，竟让她安下心来。
“闭上眼，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睁开。”
那人的声音很温柔，也很熟悉。
她乖乖闭上眼，四面八方突然涌来无数交谈声。
“若若，不要再等我了！医生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若若，你离开我吧，我不想让你眼睁睁看我死掉。”
是谁在说话？“若若，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治疗的，只是……你今天不要去拿药了，好吗？”到底是谁在说话！是谁！“若若，我不想这么早离开你，我还想陪你一直到白头。”
“若若，好多血……你又要离开我了吗？”那声音陡然变得凄惨，好像哀兽的悲号。
声音又转为男人的私语，安静、又沉重。
“若若，只要有机会，不管尝试多少次，我都会让你活下来的。”
“若若，我会抓住那唯一的可能，让你活下来。”
心脏剧烈的搏动拉扯着血管，传来巨大的疼痛，让她险些跌倒。
“小心。”
那人扶住了她，指腹揉过她的眼角，“不要哭。”
那人仍是紧紧牵着她，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出口。
“若若，虽然我已经没有头发啦，但是雪落在我们的发间，是不是也算白头到老？”“若若，下一世，你还可以嫁给我吗？”“若若，如果真的有下一世，不要再嫁给我了。”
她痛得喘不过气，踉跄着被那人牵着继续走。
“好了，睁开眼。”
终于停下来，那人温柔地说。
她勉力适应着眼前突如其来的白光，惊讶地看着前面的出口。
“去吧，走出去，你就会获得幸福。”
借着光，她还是没能看清那人的样子，只知道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悲伤。
“你不和我一起走吗？”那人笑了，笑得极其温柔，眼中哀伤更盛。
“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他猛地将她向前一推，她跌入刺眼的白光之中，那人的身形急速变小，很快就被光芒吞噬，再也不见。
“去吧，去寻找你的幸福。”
“若若，我爱你。”
夏尔若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林闻舟！”她崩溃地坐起，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林闻舟！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梦中的她没有发现，那人，明明就是她最熟悉的林闻舟啊！“……林闻舟，你到底瞒了我什么……”谈话声犹在耳畔，让她头痛欲裂。
那些话让她感到熟悉，她似乎都听到过、经历过，在她的灵魂深处撞出回响。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闻舟的样子犹在眼前，她好想问问他，为什么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
悄悄攥紧了拳头，夏尔若暗下决定：她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终于在沙发底下找到了手机。
夏尔若订了一张两个小时后直飞首都的机票。
想要了解真相，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询问林闻舟本人。
飞机稳稳降落在首都机场。
刚出机场，夏尔若就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林氏集团，尽快。”
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街景，她的心砰砰直跳。
林闻舟，你等我。
她的手掌覆上心口，我一定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氏集团的摩天大楼在黄昏的余晖中静静矗立，她站在下班的汹涌人潮中，逆流而行。
“您好，请问您要找哪位，有预约吗？”前台小姐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你好，我找林闻舟，林总。”
“你跟他说，有一位夏女士找他，谢谢。”
她补充道。
前台小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林总是吗？您稍等。”
“经理，请问我们公司有林总吗？”前台小姐悄悄拨通电话，低声询问着对面的人。
夏尔若瞟见她胸前的工牌——“实习生”。
如果是实习生，不知道林闻舟的存在，倒也正常。
“女士，请您稍等，一会有人下来接您。”
前台小姐露出满含歉意的微笑，“请您稍等。”
夏尔若点点头，视线转向高管专用电梯，时不时地瞥向墙上的钟表。
终于，专用电梯的指针指向1楼，一位衣着利落的女人走出电梯口。
“您好，夏女士。
我是柳总的秘书，由我带您上去。”
“你好，不过我要见的不是柳总，而是你们林总。”
“夏女士，请随我来。”
夏尔若跟了上去。
是柳溢雅，也好，总能问出点什么。
“夏女士，请进。”
秘书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柳总正在里面等您。”
夏尔若推开门，柳溢雅就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举手投足间皆是精英的气质。
“夏尔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柳溢雅放下手中的文件，秘书贴心地端上红茶。
“尝尝吧，这是特意从斯里兰卡带回的红茶。”
“柳溢雅，我们开门见山，不必讲这些客套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