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瑶书读得却略多了些,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她爹爹苏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苏若瑶一对一讲学。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苏若瑶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苏若瑶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 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回她入朝了。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
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回她入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苏若瑶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苏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
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霄忆南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苏若瑶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苏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苏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苏若瑶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的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苏皇上。” 苏若瑶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苏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苏若瑶忽 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霄忆南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苏若瑶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苏若瑶高中状元之后,霄忆南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霄忆南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霄忆南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苏若瑶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苏若瑶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霄忆南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
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霄忆南再也未曾招过苏若瑶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苏若瑶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苏若瑶感觉到霄忆南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霄忆南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苏白何罪之有?”
苏白…… 苏若瑶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苏大人、苏欺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苏白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苏若瑶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霄忆南便笑了。
“苏白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白?”
苏若瑶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苏皇上体恤。”
霄忆南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发了失心疯要召她来的,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暗断情丝,将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掩埋在心底的。
也许,是今天早朝时看见她掩袖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后宫妃嫔都失去了性致。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漠声道:“上前一步。”
“是。”苏若瑶忙往前迈了一步。
霄忆南却犹嫌不够,继续道:“到我身畔来。”
身畔…… 苏若瑶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但是到底不敢反抗,便顺从地绕过桌案,走至他的身侧。
霄忆南坐着,但是苏若瑶可不敢坐。
可是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明黄的龙袍和白玉的束发玉冠,她又觉得好像有些逾越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的办法,便只好跪了下去。
这样,总算是和坐着的君王身子平齐了。
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近得霄忆南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把头抬起来。”
“是,皇上。”
苏若瑶微微抬头,但是依旧垂着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对于霄忆南来说,仅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她,斜飞的眉,灵动的凤眼,鼻子笔挺,唇很薄。
这样一张脸,生得那般让人惊艳。 单单是素颜,就让人移不开眼。
倘若是上了妆,又该是何等模样?
但偏偏,却是男人,是男人!
不由自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霄忆南皱眉道:“怎地瘦成这样了?”
他的指腹温暖干躁,但是苏若瑶却感觉浑身如坠冰冷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