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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爬山非常的艰险,也非常的困难,尤其是抬着花轿和一百抬嫁妆,沿途还要吹吹打打奏乐放礼炮撒纸钱,还要抵挡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山魈鬼怪们的*扰。虽然花轿是纸糊的,但是这一百抬嫁妆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完全是按照他们老祖宗的婚嫁习俗和规制,丝毫不敢马虎。

就算这近百人的迎亲队伍全是年轻的壮劳力,这几个小时的山路走下来也累的不轻。

“大家坚持一下,就要到祖宅了。”队伍中传出一声高喊,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无疑是给整个队伍打了一剂强心针。

众人士气大振,纷纷抬头了望,只见一团云遮雾影之后隐隐绰绰的看见有一片红光闪烁,在灰蒙蒙的夜空中如同一束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似真还假。

这就是祖宅啊!姜家的禁地,非姜家核心嫡系不能进的世外之地。传说祖宅建成之初,姜家的老祖宗就专门派姜家的一门分支前来镇守,对外称是“守门人”,也有的人说是“守墓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们的真容,神秘异常。

只有每一代的族长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也没有权利命令他们。他们世代把守这里,非请勿进,就连姜家的嫡系也只能在每年祭祖的时候才能上来一次。即便是姜家的祖庙也没有这么严格的规定。

见此,众人兴奋异常,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那束摇曳的烛火也越来越亮,祖宅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仿佛一座屹立山中的世外桃源,忽现人间,带着一股诡异的高贵。

这是一座典型古代长方形建筑,遵循古代中轴对称的审美风格,严格的说来这是一座硬山建筑,依山而建,又极为精巧的利用了山势走向,大气恢弘又不失精巧雅致。

屋面峻峭挺拔,左右两侧山墙与屋面相交,四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不凡。看得出设计此宅的人不但精通建筑设计,在五行八卦堪舆方面也颇有建树。

这座祖宅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建筑,历经风雨无数,虽然经过姜家几代人的修缮和重建,依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古朴厚重的历史气息,这种岁月积淀出来的底蕴并不是现在一些仿古建筑所能比拟的。

数百年来,这座孤寂的庭院早已与周围巍峨磅礴的山脉连为一体,成了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如今这座庭院终于举办了开府之后的第一件喜事,迎接它的女主人。

常年紧闭的漆黑色正门大开,就连门上的兽首也与寻常不同,使用的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两只眼睛宛若铜铃,张大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凶狠的怒视着踏入庭院的每一个人。整个兽首精致逼真,就连其上的毛发也纤毫毕现。过路的人无不两股战战,几欲奔跑。就连在此穿行的姜家人也莫不是避其锐气,缩身溜走。

穿过大门,迎面就是一座偌大的石屏风,青灰色的石板上面雕刻着连绵的山脉和川流不息的江河,清新淡雅又大气磅礴。驻足细看,仿佛能从这山川之间参悟一点什么。

绕过屏风往里走就是如江南园林一般的精巧庭院,小桥流水,草木如茵,风景如画。而原本清雅如同水墨画一般的庭院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囍”字灯笼高高挂起,沿着走廊过道两边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

与庭院热闹红火的装扮不同的是,偌大的院落人烟稀疏,细看之下能发现,这些人行走的方位也有着严格的规定,只能在拜堂的地方和新房里面铺着红毯的边缘轻声走动,与喜气洋洋的装饰不同的是整个院落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传来,庭院内寥寥几个布置拜堂供案、香烛、祖先牌位的姜家族人才仿佛被上了发条一般,一改刚才的麻木之色,纷纷列队出迎,井然有序。

当大红色的纸花轿稳稳当当的落在正门前,姜瑜和其子姜瑾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盼着接下来不要再出现什么状况。

就连花轿旁边的鬼媒人—李媒婆也拿出口袋里的手绢抹了一把额角细密的汗水,总算是将新娘有惊无险的送到男方家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待一切平安落定,一百抬嫁妆在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的带领之下从后门抬入庭院。

就在这时,喜乐声停,周围一片死寂,连虫子的叫声也都消失不见了。一个五六岁模样,盛装打扮的小女孩从庭院内的红毯上慢慢地走出来,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涂满丹蔻的指甲有着不同寻常的成熟艳丽。

她目不斜视,直直的走向停落的花轿前,一只手从帷幔的边缘伸进花轿里面,摸索着握住乔月的手。

乔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忍不住往后闪躲了两下,可是花轿的空间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这一双灵巧的小手几个回合便捉住了乔月的手。

这一只涂满红指甲的手死死的抓住乔月的手腕,显示出与大小不同的力度,在红花轿里被映衬得越发的诡异红艳。

乔月双手忍不住轻轻的发颤,手心直冒冷汗,后背死死地抵着椅背。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周围都是活生生的人,这才勉强镇定下来。

“小姐姐,别害怕哟!”一声极轻的声音隔着轻飘飘的帷幔传来,紧接着一道阴影慢慢靠近乔月。

乔月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大大的桃花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道低矮的黑影。透过掀开的一道缝隙,借着那一缕微光,她看到半张逆着光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诡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还有脸颊上那一团诡异的红晕,冰冷的红唇微微勾起,感觉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在昏暗的花轿里显得尤为的可怖。

乔月差点儿叫出声,紧闭着眼睛,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唇,另一只手拼命的挣扎,想要摆脱手腕上那一只小小的冰凉的涂满红指甲的手。

“嘘嘘!小姐姐是我哟,你睁眼看看我,我是人,名叫姜寒。”小姑娘整个头钻进花轿里面,笑眯眯的看着乔月。

乔月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此时听到姜寒说话的声音带了几分的人气儿,才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飞快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诡异恐怖的脸蛋,确定是人之后,这才敢睁开双眼,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的瘫软在座椅上。

妈呀,简直要吓死个人儿,连她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被吓得不轻,这诡异的气氛简直可以直接拿来拍恐怖片了吧!

“你……咳咳……”乔月轻咳了两下,扭了扭发软的身子,暗地里将手心里的汗在大红的喜服上蹭了蹭,要是被一个小姑娘知道她吓出一身冷汗也太丢面子了。

“嘘嘘,盖上红盖头,我带你出去哦。”姜寒暖萌的娃娃音瞬间温暖了乔月的心神。

乔月缓缓地点点头,重新盖上红盖头。高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稳稳的落在胸腔内,手脚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不像刚才那般软麻。她就说嘛,这世上怎么可能又鬼,不过是人吓人罢了。

盖上了红盖头,眼前一片红艳艳的乔月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三下。按照约定,乔月慢慢起身,一旁的李媒婆赶紧撩开花轿门前的帷幔,恭迎乔月下轿。

乔月顿时感觉到眼前一亮,眼前的红也更加的艳丽浓烈,像是一团火焰一般热烈。乔月轻轻地晃了晃脑袋,甩掉这种异样的错觉,就这么被姜寒牵着衣袖,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这一路上虽然都是踏着柔软的红地毯,可是也并不是一马平川。乔月先是按照姜寒和李媒婆的指引跨过了一个木马鞍,接着又迈过门前的火盆,又兜头被洒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之后才安然走进庭院的案桌前。

此时,早已在花轿落地之时就已经捧着一方漆黑色牌位站在案桌一侧的姜瑾,看着对面的新娘,双眸深邃幽黑,心情异常的复杂,脸上的不忍稍纵即逝。

“瑾儿,集中精神,绝不能功亏一篑。”姜瑜看到呆楞在一旁的姜瑾,沉声提醒道。

姜瑾眉头紧锁,眉目间闪过一丝厉色,这是她的宿命,他……无能为力。

姜瑜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稀疏暗淡无光的星子,就连月光也变得惨白异常,这天儿眼见着就要亮了……不能再等了。

随即,姜瑜高声唱和着新婚赞礼,指引着“新郎”,由姜瑾捧着牌位代为行礼,和新娘跪拜,行拜堂礼。在这里只有他这个姜家族长之尊的人才有资格担任老祖宗的唱赞人。

由于“新郎”的辈分极高,除了他已逝的父母外再无人敢应其跪拜礼,可是就连“新郎”父母的牌位,姜家人也不敢摆在这座祖宅里,否则不是牌位裂开一分为二,就是香火齐断。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座宅院的主人竞不侍奉至亲父母。

再加上乔月家中嫡亲也已经逝世,所以两位新人只需对着乔月至亲的牌位跪拜、上香一番,便全了这拜堂礼。

这对乔月来说无不是一个好消息,终于不用顶着盖头,由人牵引着四处跪拜,免去了一些皮肉之痛。她参加过一个朋友的婚礼,老公算是当地的望族,那等着新人磕头叩拜的长辈简直是拍成一条长龙,从堂屋正门到东次间。

跪拜过天地君亲之后,这最后一拜“夫妻对拜”,姜瑾的腰却怎么也弯不下来。不只是姜瑾,就连乔月也感觉到腰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箍着她,挣脱不了,动不了。

就在众人狐疑不决、窃窃私语的时候,姜瑜恭敬的看了一眼姜瑾捧着的漆黑色牌位,深深的鞠躬,拜了三拜,继而沉声道:“姜瑾,跪下。”

姜瑾额头一阵冷汗,脸上闪过一丝屈辱,男儿膝下有黄金,尤其他还是姜家未来的接班人。姜瑾不服气,又勉强试了几次,可是他的腰就像是一块铁板一样,宁折不弯。姜瑾忍住剧痛,扑通一声跪下。乔月随即不由自主的弯腰,完成大礼。

就在乔月一群人井然有序的行结婚大礼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到那个身型欣长纤瘦,一身玄色窄袖直襟长衫,腰束同色暗红色符文腰带,其上只挂了半枚玉决红缨吊坠的男人。

红艳艳的灯光下,一头墨色及腰长发仿佛被染上一层血色,一条暗红色发带将之高高束起,额前几缕发丝与发带交织在一起随风飞舞,很是轻盈俊逸。

撑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半张脸被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精致,线条优美的下颌,在这融融的月色里仿若白玉一般莹润亮泽。

他,独自站在高处静静地观看这群人表演的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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