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倒有些担心司马他们了。”温岱渊坐到姜星临身边,声音沉沉,“他向来喜欢研究些星象之术,若也进入这里,一定会被误导。”
“那不如,我们想办法先去和他们汇合?”
“不必。他的玄术是半吊子,但运气一向很好,又有彭楷器他们在,应会无事。”
温岱渊都不担心,姜星临就更懒得费那个劲了。她仰着头,看着天空,思索着一个问题,苦思许久都无解,终于忍不住问温岱渊,“温兄,如今天下多妖,净水竹海这般福地,我们进入许久,还一只妖都没遇到,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巧了,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怀疑这第二关的tຊ幻境,便是一只擅长此道的妖搞出来的。
“可惜我不擅长除妖之术。”
”巧了,我也不擅长。”姜星临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还是得以一力破万物啊。”
温岱渊面色一变,想起两人掉到这山洞前姜星临那毁天灭地的一剑,一时竟不知该躲开还是该靠近。
姜星临却已站起来,重新亮出她那把非常特别的剑。
这一次,温岱渊忍不住问,“这把剑叫什么?”
“它么,我叫它小白。”
温岱渊嘴角一抽。
“你觉得委屈它了?”
“余兄的剑,不敢置喙。”
“名字而已。取的好听,不如好用。”
姜星临抚摸小白雪白的剑身,忽而目光一亮,整个人气势顿变,巍然而立,宛如天地之力加诸于身,聚于剑刃,可斩万妖。
梯田突然剧烈颤动起来,重重叠叠的梯田开始崩塌,田埂破开口子,田中蓄着的水如同瀑布倾泻而下,开始还只是涓涓细流,后来就气势滔滔,轰然作响,宛如山洪爆发,仿佛条条银带从天上落下。
水势携着万钧之力,眨眼就到面前。然而,姜星临只是轻轻地挥了一剑,面前的水便拔地而起,形成了一道漫天水幕,不能越她半步。
剑出,水幕被劈成两半,仿佛也知道姜星临的厉害,接下来从上面流下来的滔滔水流,快到姜星临面前时竟自动分成两股,绕过她所在的地方朝着山脚奔流。
“温兄,其实我只会一剑。”姜星临朝着温岱渊一笑,缓缓举起小白,“但我娘说,一生万物,万物归一,只要我练得好,一剑,足够我横行世间。先前,我只使出了一剑的一角,现在,我便动动筋骨,给你看看我完整的一剑。”
温岱渊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也从小练剑,家中为他延请名师,自觉剑术也很非凡。但在竹海之上,看姜星临挥剑时,他心中就有一种他这么多年练了个寂寞的感觉。此时,听姜星临所言,那竟还不是她完整的一剑。他的心顿时澎湃起来。
“拭目以待。”
“其实,我还没完全炼成这一剑。但对付此地的小妖,足够了。”
姜星临就要出剑,然而就在这时,整个洞中世界的巨震变成了细微的颤动,有一道柔弱可怜的声音响起,“求求你,别动手。”
“你总算肯露面了?”姜星临冷哼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剑侠,我并非有意为难你们。”那声音道,“只是这关卡的规矩,乃是竹海之主订立的,请原谅小妖也不过是听令而行。小妖这便放你们出去,请别伤害我。”
“过关的东西呢?”
“这……”
姜星临随意将手中的小白往脚边的泥地里一插,立即听到一声凄厉的痛呼。
“剑侠,请拔出你的剑。”那声音痛苦地哀求,“快,快拔出……它要毁了……我。”
姜星临懒洋洋地将小白***,接下来便听见整个洞中都是痛苦的呻吟,好一会,那声音才虚弱地说,“是小妖的错,小妖愿献出黑色果实。”
它话音一落,姜星临面前便漂浮着一个黑色鹅暖石般的东西。姜星临伸出手掌,那石头就自动跑到她的手心,触之温热。
“好像一颗蛋啊。”
“剑侠真是好眼光。”
姜星临和温岱渊于是明白了,这玩意还真是一颗蛋。
“我这便送你们出去。”那不知什么妖怪,一心想要赶紧送走这两瘟神。
“且慢。”
那妖怪声音颤抖着说,“剑侠你请吩咐。”
“我们的同伴呢?也陷在此间吗?”
只见洞中的天空突然变幻个不停,一时染上了雨后天晴才有的璀璨霞色,一时又阴云密布就像是大雨将至,一时红黄蓝绿紫橙不断交替……
好一会,那声音才略显沉郁地说,“他们正好好地在竹林中休息。也不是谁都有机缘来到这里。我虽捉弄了你们,但等你们离开后,自会发现此行的好处。”
姜星临总觉得从那声音里听出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整个世界完全崩塌,碎成一片一片,一时间,仿佛置身于无数颗星星组成的梦幻世界。
姜星临扯下覆眼的白布,不愿意错过眼前的美景,余光瞥到温岱渊,却见他面色冷凝,沉静如渊,感觉到姜星临的目光,他望过来,满脸不解之意。
这人,也太无趣了。
姜星临撇嘴,星星的世界在脑中定格,眼前一花,她回到了竹林小道中。
两人在幻境中时,时间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竹林中夜色浓郁,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这一次,两***步往前,没走一会,便看见前方有火光。
“你们总算来了。”司马清风也一直留意着,听见动静,立即站起来,朝着温岱渊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他,看了看他全身,见没受伤,这才放下心,又打量姜星临,突然挤眉弄眼起来,“我说,你们俩干嘛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们啊?都不敢睡,一直等着。”
“煮着蘑菇汤,烤着野雀儿,这便是你的担心?”温岱渊将司马清风攀在肩膀上的手拍掉,过去火堆前找了位置坐下,见只有两个玄师和唐棠,其他人都不踪影,“其他人呢?”
“别担心,他们是去找你们去了,身上带着我天师楼的传讯符,没遇到危险。”
司马清风热情地将烤好地野雀儿给了温岱渊和姜星临一人一只,野雀儿***在竹枝上,烤的外焦里嫩,反驳温岱渊先前的话,“我这叫蓄力,蓄力,懂不懂?若你遇到危险,我不得吃饱才有力气去救你啊。”
他指着唐棠身后竹笼里一只似鸡非鸡,脑袋像鹰的大鸟,“瞧,这可是个好东西,专门给你留的。异物宝鉴上记载过,这可是人间凤,别看它灰头灰脸不好看,传说有凤凰的血脉,涅槃重生后,有机会脱胎换骨成真凤呢。”
司马清风几乎要流下口水来,“你赶快把它吃了,让我看看,它是不是真的能凤凰涅槃。”
姜星临看过去,却见那大鸟颇为屈辱地瞪着司马清风,又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仿佛有千言万语尽在其中,莫名给人一种熟悉感。
便是这时,那大鸟朝着天空,咕咕叫了几声。
旁人听着还没什么,姜星临和温岱渊却听见了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呜哇,你们快让那个魔王放了我的分身啊。我五百年才能修一个分身,他好可怕,他想吃凤。”
那人间凤兴许是怕姜星临和温岱渊也对它起了口腹之欲,扑闪着翅膀,激动地继续道,“我乃上天钟爱之神鸟后裔,吃了我不但会遭天谴,而且永远别想走出这片竹林。”
“你们别不信啊。我每死一回,必然形成百里黑障,瘴气之内,万物死绝。”
姜星临很无语地看了眼司马清风,很是怀疑她和温岱渊这一晚上的遭遇,和司马清风贸然抓了这小妖分身有关系。
姜星临这念头刚起,便听见那人间凤说,“呜呜,剑侠,你果然是上下五千年最聪明的人类之一,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别怪我!哇呜哇呜!是他先抓我,我才动手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他真吃了我,我将你们藏到我的本体中,也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啊。”
人间凤瞧着傻头傻脑,也难怪被司马清风那么容易就给捉住了。
姜星临此时了然大悟,这人间凤的本事,应是窥探人心,编织幻境。她这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住它。想到这,姜星临隐晦地看了眼温岱渊,然后警告地看了眼人间凤。它如果敢将她用了伪装,才变成男人的事情说出去,她第一次先将它给烤了吃掉。
人间凤虽然是个傻鸟,还算识趣,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忙不迭地朝着姜星临点头,以示明白,还叽里呱啦地道,“我不傻,我很聪明,你身边这个男人才是个有眼无珠的傻鸟。”
姜星临忍俊不禁。
温岱渊心中正想着原是司马清风惹的事却叫他在后面遭殃,紧跟着便听到人间凤骂他傻鸟,他很是莫名其妙,总不好和一只看起来脑袋不太清楚的鸟儿对骂吧?他直接找到抓回这祸害的人算账。
温岱渊没好气地一脚踢到司马清风腿肚子上,“人间凤,传言早就灭绝,如今难得碰见一只。这么珍贵的鸟,你也真下的去嘴?”
“给你吃啊。”司马清风献好道,“再珍贵的东西,给你,我都觉得值当。我什么好东西不先想着你?”
温岱渊面色缓和一些,“我对这长相怪异的人间凤没兴趣,放它走吧。”
“那可不行。”司马清风道,“我费了一番功夫才抓到的。”他伸出手臂,“你看,这家伙可凶了,给我留的这伤,要不是带着圣医的药,必会留疤。”
“伤疤是男人的荣誉。”姜星临笑嘻嘻地说,“你既然知道它是人间凤,难道就tຊ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人间凤死,天地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