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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诺观察着坐在新车主驾驶位置的女客户,这个女人正在尝试着将座椅调节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好让自己能够更加舒服一些,可是眼看电动座椅已经到达了极限,女人还是露出了不满意的神色。

度诺见状赶忙对她说道:“刘女士,我的建议跟之前一样,那台红色的轿跑型SUV更加适合您,论豪华和舒适性都要远胜这一台跑车。而且那辆车的配置更高,整体气质也与您的气场相得益彰,开那辆车出门,明显更符合您的身份。”度诺认真的提出了建议,同时还不忘展示他那洁白的牙齿。

刘女士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度诺,悻悻的起身离开了车辆。她望着眼前身穿白色衬衫的度诺,和他那从扣子缝隙当中呼之欲出的饱满的胸肌,用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道:“我买这台跑车,你不是应该高兴吗?这辆车更贵,你能挣得更多。”

度诺脸上笑意盎然,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确实,卖出价格更高的车会让我获得更多的报酬,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人生所追求的目标不应该只有金钱,还有完成工作和使命时所产生的满足感和荣誉感。比起更多的佣金,我更希望您日后开着爱车,回忆起这次购买经历的时候,能够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女士从包中掏出一张信用卡,示意度诺刷卡结账。就在度诺双手接过卡片时,刘女士故意用手指拂过他的掌心,意犹未尽地说道:“我能不能满意,可是要看赠品够不够丰富啊。”

度诺还是用非常职业的笑容回答道:“那我肯定是有求必应。”可就在他转过身,准备去刷卡的时候,一阵恶寒从双腿自下而上的袭来,令他打了一个哆嗦,险些跪倒在地。不过随即他就调整好了状态,回头递给刘女士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收银台走去。

度诺工作的高森中心在全国都家喻户晓,当初创始人许陌痕破除层层阻力,在寸土寸金的高森市中心开疆破土,终于成功打造出了这个占地面积三百多万平方米的巨型商业建筑群。这里除了包含价值不菲的豪华住宅和气势恢弘的高端写字楼之外,还拥有堪称这个时代最丰富、最全面的娱乐、消费体系,所有的商铺和**所按照不同的档次分布在不同的区域,几乎塞满了每一个可以利用的角落,如此大面积的覆盖模式,自然可以满足任何阶层的消费需要。并且高森中心为了保证商品和服务的质量,所有引进入驻的品牌都是由商场自行经营,因此对员工的培训和管理也是非常的严苛。当然,在这里工作也是收入颇丰,堪称业内顶尖。

高森的市民们起初以为这里会被打造成高森市的心脏,成为精英阶层的聚集处,为整座城市输送发展的源动力;可久而久之,人们觉得这里更像是高森市的脸面,是一副集中了所有资源,精心打造出的皮囊,用来满足人们对于最美好生活的所有向往。用高森市老百姓自己的话说,现在这里是城市的面子,将来可能还会变成国家的面子呢。

在送走了刘女士后,度诺穿过琳琅满目的街道,朝着汽车销售部门所在的行政办公区走去。度诺目前是从事豪华品牌汽车的销售工作,这已经是他在高森中心工作的第三个区域了。度怒之前还分别销售过电子产品和名贵珠宝,工作行业之间跨度如此之大,除去天赋的因素之外,也不难想象在这背后度诺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

就在他即将步入办公楼时,一辆位于楼旁,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冰淇淋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度诺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同经理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度诺想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然后便朝着五颜六色的冰淇淋走去。

当到达经理的办公室时,度诺已经迟到整整十五分钟了。经理脸色有些难看,可当度诺推门而入的一瞬间,这个中年男人就如同川剧变脸一般,换上了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然而,这个变化的瞬间没有逃过度诺的眼睛,他摆了摆胸前的领带夹,同样以笑脸相迎,不过他那毫无笑意,如同手术刀般锐利的眼神,已然径直地扎到了经理的身上,没有任何想要掩饰的意思。

经理看着目露寒光,像毒蛇盯着猎物一样盯着自己的度诺,不免心生怯意。他拿起水杯喝了口热水来稳定心神,然后慢悠悠的开口说道:“先恭喜你啊度诺,今年早早就锁定了销售冠军。按照集团的章程,连续三年做出突出贡献,被评为优秀级别的员工,是有机会获得额外晋升奖励的。按理来说你的工龄和业绩都符合标准……但是你的能力实在是太出类拔萃了,如果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晋升得这么快的话,必然会有人眼红嫉妒,从而影响到你的口碑和后续发展,极端一些的甚至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举动。”经理顿了顿,鼓足勇气讲出了蓄谋已久的话:“出于保护你的考量,本年度优秀员工的名额就先不给到你了,毕竟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度诺在心中轻蔑的一笑,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现在他还是要配合经理把戏演下去,于是度诺皱紧眉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用极其严肃并略带怒气的口吻说道:“经理,这样做不合规矩吧?据我所知这个区域的部门里面,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符合晋升条件。”

经理见状赶忙说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咱们这个部门倒霉啊,来了一个挂职锻炼的富家公子,虽然他从不来上班,但编制档案是落在我们这里的。这小子家里背景很厚,这次的优秀员工必须要留给他,好让他拿回去跟家里交差。像这样的人你我可得罪不起,你不如就表示自愿放弃今年的名额,这样说不定还能卖他一个人情。”经理语重心长的说道,活像个渡人渡己的睿智长者。“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度诺被经理这漏洞百出的谎言弄得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难道这只老狐狸真以为别人都是三岁小孩?都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家伙不配叫老狐狸,他蠢成这样,是对狐狸的侮辱。

于是度诺将计就计,义正严词的说道:“经理你是了解我的,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我现在就去跟集团督导组反映,不能受制于他的**,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度诺撸起了袖子,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经理连忙摆摆手,摇着头大声的说道:“别!别!冷静一下!”随即他抿了抿嘴,眼见谈判进展的如此不顺利,索性把心一横,对度诺亮出了底牌:“实话告诉你吧,实际上……是我想要这个名额。兄弟你也知道,咱们集团只要满足额外晋升条件,就可以在本市获得落户指标。哥哥我是外地人,这么多年当牛做马,就是盼着能在高森市有个户口,好让孩子读个重点学校。今年是我在这里工作的第三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优秀员工还是我的,可谁知道集团从别处调来了你这尊大神。”经理的语气越发地真诚,也更加的谦卑。

“我这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你看我都这个岁数了,之前干混了那么久,也没混出个名堂来。这次要是还弄不到户口,我就只能回老家了。实不相瞒,你嫂子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搞不定孩子的学校,她就要跟我离婚。看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就帮帮哥哥吧,我替老婆孩子谢谢你了。”经理说罢站起身来,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赫然出现,动作无比的熟练。

度诺面对经理打出的感情牌,心中毫无波澜,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着经理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直到看见经理的脸上冒出了涔涔的汗珠,他才感觉时机已经成熟。度诺从一开始的迟到,到现在表现出的咄咄逼人和毫不退让,就是为了让经理觉得自己特别重视这个名额。

他无视了依然九十度弯曲的经理,仍旧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道:“哥,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弟弟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也有成人之美的意愿,可是我实在舍不得这三年来呕心沥血的成果。别看我年纪不大,可我觉得自己也没剩多少个三年了,在这个地方生存,谁又比谁容易呢?对吧?”

经理听出还有商量的余地,便稍微直起身子,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不过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散发出卑微的味道。他对着度诺毕恭毕敬的说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年我会想办法给你发两倍的年终奖,你看行吗?”

度诺在心里更加鄙视这个经理了,他竟然想用公司的钱来做顺水人情,可见其能力也不过如此。如果度诺没猜错的话,这家伙肯定是想在年度评比结束前把自己调走,在尝试未遂后,才只能出此下策。度诺在心里面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于是度诺无视了经理提出的价码,旁若无人的拿出了手机,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经理见度诺没有反应,赶忙加价道:“三倍,三倍好不好?”

度诺依然置若罔闻,他的手机倒是欢快的发出各种社交软件的通知声,此起彼伏,像是一首胜利的小曲。

经理无可奈何,破釜沉舟的伸出一只手掌,咬牙切齿地说道:“五倍的**,我只能承诺这么多了,行不行?你给我句痛快话!”

度诺停下了飞舞的手指,闭目沉思了一会,觉得这样的回报已经可以了。于是他优雅的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从经理桌子上拿起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下来了一行漂亮的数字,然后从容地放到经理手里,客客气气地对他说:“五倍年终奖的数目,汇到这个账号里就行,我等你一周。钱一到账,我就主动跟公司申请调动,主动调走的话当年业绩不计入考核成绩,你不用担心,这样我的年终奖也不用你费心了,一举两得。”说完他就起身离开,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经理说道:“我不是在强迫你,你有选择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经理一个人瘫坐在他的位置上,不知是筋疲力尽还是如释重负。

走出办公楼后,度诺看了看手表,时间被他计算得刚刚好,距离同下个约好的客户见面还有四十分钟。他在附近的快餐车上买了个热狗,边走边吃,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汽车展厅。接着他去到自己的物品柜,拿出洗漱用品,重新刷牙洗脸,整理了发型,还画了一个淡妆。这一切共计用时十五分钟。

调整好状态的度诺坐在自己的预约席上,开始在脑海中模拟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景。他先是以销售员的身份,揣测顾客的想法,预判顾客可能提出的某些难题,并设计好自己能够退让的底线;接着他将自己换成顾客的身份,从另一个角度来考量自己的需求,推演这次购买活动可能会遇到的阻碍和问题,同样预判了自己可以接受的报价在哪里。做完这一切推演的度诺,见手表显示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以他对这个顾客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会早到的类型。于是度诺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抓紧时间进行着宝贵的休息。

度诺忘记是在哪里看过一篇文章,里面阐述了这样一个观点:在做事情之前,喜欢通过自导自演的方式进行模拟演练的人,往往都是缺乏自信心的人。度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缺乏自信的人,他对此也不感兴趣,他认为这些行为不过是他的个人习惯,没必要扯到心理或是性格方面。但实际上这个行为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不论是学生时代与女朋友约会,还是到如今代表集团在各种峰会上发言,他都会提前做出预演,无一例外。至于原因,想必他已经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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